* “大人未免得伤感早了些,不到最后一刻,谁又有资格伤春悲秋一 ”
南月浅笑,眸子里焕亮晶晶的神采
郭怀懿闻此释然他原是潇洒不拘风流才子人物,不常被情绪阻挠而今南月一语,竟是令他身体里某些朝气,死灰复燃起来
“是这样,三年前,我满心欢喜地赴京城赶考高探花,但不想官场黑暗,还不曾晋位,就因为揭露了不该揭露的事情,被贬到演城做了这小小同知”
说着叹息道“郭某读了二十几年的圣贤,自负读的功夫已经到家了,可直到往那朝堂上一站,才现这读人的修行才刚刚开始啊”
“人,才是这世间最难懂的学问”
“他们居然将你以探花身份贬作地方同知,怪不得朝堂现在乌烟瘴气连个可用的人才都没有”南月不禁愤愤然小声嘀咕
“小公子,也熟知朝堂事务?”郭怀懿大为诧异
南月笑着打哈哈“我这也是江湖消息,偶有传闻”心下埋怨自己的大意
郭怀懿却信以为真,感慨道“江湖,倒是比朝堂真实得多”
“当我到了演城,再回想起朝堂种种,才现以前的郭怀懿,实在是太过天真”神色渐渐流露出愤慨
“知府爷闫三每日只想着从城池里各项事务刮油水,从来没有想着为老百姓办实事这演城十里方圆生长良木原是好水土,可是各地的树霸们纷纷私起牌坊,建造了很多私人的木料场,到处招募强抢黑工然而,上到知府衙门,下到小小县衙厅堂,无一不是睁只眼闭只眼”
南月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睁大一些,她前日还在夸赞这里民风淳朴,疑惑地问那怀懿“可我们这一路走来,并未见有什么树霸啊,反倒是这个官家正统的木料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郭怀懿突然大笑“说起来,我这小小的同知也并非枉做一场,那些树霸每年給地方官员上缴的好处费,足以让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了可惜,他们的财路断在我郭怀懿手里”
“探花到同知的经历早已让我懂得,制度和规矩都是没有用的,一切礼法和道德更是摆设这世间,没有永恒的约束,只有永恒的利益”
“我就私下里告诉那些大大小小地方官,铲除那些树霸,我会给他们更大的利益”
“所以大人……”
“二位少侠莫笑郭某卑劣朝廷不是侠义场所,你们可以古道清风侠义柔肠,但官道,就是一个真正的商场,官场里,是不容许两袖清风的存在的”
“我郭谋一直羡慕敬佩那些始终坚持原则,矢志不移的人那样的人,即使是生命陨落了,他们也穷尽一生守住自己所信仰的东西”
“可是,郭谋不能在朝堂做义士,那样的坚守,太软弱了与其拿大义不屈的鲜血去殉道,不若用苟延残喘的生命去与奸邪抗争”
“想要打倒黑暗,就必须学会先在黑暗里生存郭谋宁愿沾染一身淤泥,与暗夜同归于尽”
郭怀懿此刻的语气却从义愤填膺急转直下,满腔热血顿时化为深深的悲凉
轻出一口气,叹道“而今的怀懿,已经从当年的愣头青,变成了与彻底与他们同流合污的人”
“大人这不是肮脏,而是涂了保护色的干净”南月眼里有深意,以景仰之情望着怀懿
完颜旻也不禁沉思,他终于明白,南月这一路上,告诉他世间没有绝对的干净是什么意思
他继而想起沉香,那个风月女子起初在知府怀里强笑的那种卑微,和最后放他和南月走的那种决然,竟是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那郭兄又为何来到此地”南月进一步问道
“是郭某固执,我虽铲除了地方的树霸,却没想到官家的木料场,藏着更大的阴谋”
“起初我现,林场的老爷每个月都会给知府闫三私下上缴一批路费,我通过几个经手的小官吏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些路费,是为了在这暗夜里堂而皇之运送另一批木料也就是,送到这里来的这批木料”
“他们戒备森严,我手下的官兵不可能有能力进虎穴调查,我只好于两个月前,亲自扮成一个落魄生,进来做些不重的巧活儿”
“我精通兵器要理,在细微处能顶上用场,竟瞒过了那聂欢的狗眼,成功地混了进来”
“我每日白天上工之际,就找借口混入各个山洞排查,然而并没有什么线索直到上个月,上头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那帮武士在这一带巡逻的频率越的紧”
“所以我便猜想,这人迹罕至的断崖上必有猫腻”
“所以你想趁今晚来夜探他们最大的藏宝地?”
“对,而且前几天,我现了一种稀有的树种,只在峭壁石缝生长,叫泥木”
“泥巴一样的木头?”南月兴奋
“可以这么说”
“这种木头的木质极软,构造也很特殊,可以随意拉扯,你若是把它一根枝条折断,它是仍可以黏到另一段主干上继续生长的真可以说,像泥巴一样只不过,这木头好就好在没有泥巴的黏性,它不会附着”
“前几日,我趁四下无人,把这泥木扣进锁孔,再倒磕出来,成了一副钥匙模子,趁着那造车器处融铜的高温,造出了这质地粗糙的钥匙没想到,居然打开了”
“既然开都开了,我们就进去看看”南月眼里掩饰不住好奇之喜悦
三人合力推开了门,洞里比洞外更加幽深一片,眼睛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看清楚里面器皿物事
完颜旻武力高深,有很好的夜视能力
南月从怀摸出那颗月灵珠,为自己和郭怀懿打开了视野
白晃晃的珠光下,虽看不清楚细节,大致景象还是使三人吃了一惊
里面竟是如此敞阔气派的大号洞穴,摆满了几百辆崭新的战车
完颜旻脸上疾闪过讳莫如深的神色,张口问郭怀懿“郭大人可知,在这山上,到底存在多少个这样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