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晚，年夜饭，原昀南是留在顾家吃的。
顾家多了一个人，一对碗筷也没有影响气氛，注意到桌子上多了几个菜，顾老猜想是外孙女专程炒给原昀南这个客人的，转头看了一眼拿着汤勺给他盛汤的外孙女，再用万般复杂的眼光看了一眼认真低头挑鱼刺的原昀南。
顾家三口子人都不喜欢吃鱼肉，因为嫌麻烦。
还真是所谓的女大不中留吗？
顾老心里有点惆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老太太见他今晚已经贪了好几杯了，忍不住劝道，“老头子，你少喝些。“
“我心里有数。”顾老一向面容严肃，除了顾北这个外孙女，谁见到他那张板起的老脸都有些发怵，就连原昀南的臭脾气在见到顾老的时候都要乖乖收敛。
所以顾老要他陪自己喝上两杯的时候，原昀南只好乖乖起身给长辈倒酒，再给自个儿满上。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窝在沙发里看春晚。原昀南回了自己的房间跟父母通讯视频。
手机里的原母不似他想象中的穿着病人服靠在病床上休息。
大红色晚礼服，披着厚厚大衣，身后有烟花噼里啪啦地炸成一片，照得原母有点苍白的脸色五色杂全。
原昀南一一汇报了今晚在顾家吃的年夜饭。
听到红烧鲈鱼，粉丝蒸扇贝，黑椒洋葱牛眼肉丁几个儿子喜欢的菜，原母眯住美眸，打趣道，“妈妈猜这几个菜都是北北给你准备的，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对你多好，要不赶紧追回来给妈妈当儿媳？”
“妈，您别瞎说，”原母隔着一个太平洋都能感觉到儿子的羞赧，只可惜儿子那边灯光不够敞亮，不然能看到他害羞的脸色。
“妈妈哪有瞎说啊，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不赶紧下手，就被别人追走啦。不信你问你爸爸，当年要不是他出手快，还能有你吗？”原母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嘴上不饶人，故意继续打趣自家儿子。
夫妻俩心有灵犀对视一眼，满屏的狗粮味。握着手机的原昀南不忍直视地撇过头。
心里没由得酸涨起来，下意识觉得老妈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可转念想想，顾北确实…还不错？
乖巧听话，成绩也好，又会做饭。
长的也漂亮，笑起来时还有憨憨的小虎牙、梨涡酒窝。
身材嘛，也有待发育……
青春期的男孩气血旺盛，越想越离谱。
原昀南内心赶紧打断自己即将可能要发展成邪念的想法，面无表情地任屏幕里，自家爹妈秀了一会恩爱，关闭了视频。
身形高大的少年就这样呆呆愣愣地坐在地板上，屁股上传来凉意帮助他脑回路清晰冷静地思考了起来。
咚咚。
顾北端着一盘水果来敲门，开门时被原昀南好像在看待猎物的眼神吓到了，“你干嘛……？”
“没什么，”原昀南接过果盘，淡淡地回了一句，见顾北还不愿意走，“有事吗？”
“你要不要喝点小酒？”顾北目光探究看他的样子，让他再次想起了温煦养得那只兔子。
“小酒？”
顾北猛地点点头，嗒嗒嗒一路小跑地往房间里去。
走到门边，原昀南望着她的背影，还真怕她那双大了半码的熊猫拖鞋会绊倒她，天这么冷，地板又铺的是大理石，摔上去可疼了。
等了一会儿。
走廊尽头处，顾北匆匆忙忙地从她的房间里跑出来，双手里并提着一个纯白塑料袋子，。袋子看似很沉，边跑边随她摇摇晃晃。
原昀南觉着连带自己的神经线都跟着袋子晃起来，低低沉沉地提醒她，“跑慢点。”
二楼就两个房间，也不知道顾爷爷和顾奶奶让人把走廊修那么长干什么。
顾北没有理会，兴致冲冲地把袋子打开，炫耀似地让他看袋子里的东西，“要不要陪我去天台喝几杯？”
四瓶五百毫升的易拉罐装啤酒东倒西歪的躺在袋子里，原昀南有那么一片刻的无语，挑了挑眉，“怎么突然想喝酒？”
“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年三十晚都会一个人在天台喝酒，我也想试试是什么感觉。不过我怕我喝多了下不来，你要不要陪我？”原昀南从顾北的话中和眼中都清楚地感受到了满心期待，错开眼后，轻然地嗯了一声。
见他答应，顾北欢喜地直乐呵，赶忙就带着人上了顶层天台。今年春节的温度不算太低，顾北在天台摆了一个电热器，扇片上下扫动，在遮天埋地的寒冬里散发出唯一温暖。
顾北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围了一圈又一圈，臃肿的像个小圆球。但原昀南怎么看就觉得怎么可爱顺眼。
从袋子里捞起一瓶啤酒，拉开拉环，递给了顾北。
“呀，好苦。”顾北喝了一小口，不适应啤酒的味道，吐了吐舌头，瞥了眼仰头灌了一大口跟喝白开水无异的原昀南，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不怕苦啊？”
“啤酒算苦？”原昀南反问。
“挺苦的，”顾北小小的脸都快皱成一团，缩了缩脖子，抬头，头顶是漆黑夜幕，星迹寥寥。
“以前我妈也给我尝过一口，那时候我苦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觉得啤酒好难喝。妈妈就跟我说，当我觉得酒不苦的时候，就长大啦。”顾北低头，唇瓣沿着瓶口边缘又抿了口，语气轻忽，“我想我努力了那么久，考上了一中，终于如愿以偿了。再过多几年，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我也算是长大成人了。”
顾北眼波涣散地盯着啤酒瓶走神，虽然脸上保持着微笑，但原昀南能感觉到她的一字一句里的缅怀和伤感。
他从未见过顾北这样低落，即便是一道难题解了十遍都未曾得出结果，她都能抓乱头发，拾笔重来。
突然很想握住顾北扶着酒瓶的手，但理智死守关口，压下念头，用酒瓶和顾北的碰了碰，“干杯。”
“干杯。”顾北吸了吸鼻子，嘴角上扬，学着原昀南猛地灌了大一口。
一共带上来了四瓶啤酒，原昀南一人喝掉了三瓶，面色不改。而喝了半瓶就已经醉的东倒西歪靠在椅子上的顾北醉醺醺的握着罐子还想再喝。
“别再喝了。”原昀南伸出手，挡住顾北抬手举到半空的罐子。
“哎呀走开，”顾北拍开那只爪子。
原昀南依旧坚持要拿开她的罐子，侧身躲开，扭头看他，醉醺醺地坏笑一声，“你还想喝？叫声顾北姐来，剩下半瓶就赏你。”
醉酒人胆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