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昀南按响门铃时,顾北正好在收拾行李,开了门,原昀南手腕挂着大衣,胸口衬衫衣领解开了个两个口子,双眸也不似往常清明,气息很热,扑面而来的还有酒气。
“你喝酒了?”
“你要回美国?”
二人异口同声,随之又是不由自主的缄默。最后是顾北先开口,别起垂落的发丝,低声承认,“对,nna病得有些严重,我得回去陪她。”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原昀南皱起眉,顺着温煦教他的,直接开口询问。
顾北仰首望他,发觉他眼睛浑浊,眼白两边充满像蛛网的血丝,“我以为铭铭他会告诉你的。”
“你什么时候回去?”
“四天后。”
原昀南眉梢锁得更紧,太快了,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对,换个角度来说,是顾北一点预留给他做心理准备的空挡都没有。
“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需要点时间。”顾北微微摇头,她也是因为不确定时间,所以想等到去了美国定下来后,再告知原昀南。反正也不算是不回来。
原昀南盯着顾北的发顶,后者垂着脑袋,无法让人捉摸表情和情绪。
有种错觉——五年前,那时知道他预想过顾北决然离开自己时的情形。
她可能是流着眼泪,含着自己的苦衷不惜离别;又或者可能是真心想要离开,已然对自己没有感情,冷淡无波。
他的种种设想,都好像和眼前这个低着头,不和自己面对面有眼神接触的顾北重叠在一起。
顾北离开时的种种心情再度涌上脑袋,原昀南觉得心脏好像掉落悬崖般层层坠落,全然将方才温煦说的话开始抛掷脑后,“你总是这样……”
原昀南紧咬后牙槽,旋即自嘲地露出一笑,“五年前是这样,你要走,我从别人那里才知道你人在美国的消息。现在也是,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又重蹈覆辙,随便留条信息就可以走得毫无保留?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排在别人后面。”
“不是这样的……”顾北慌乱无措地解释。
nna的消息来得突然,据说这次nna病情是以往都不曾见过,加上陈年的一些旧疾,结合nna现在的年龄,很有可能会有很差的结果。
顾北不愿去想那所谓‘很差的结果’,抱着一定会很快就照顾护理好nna康复就回来的心情,迟迟没有开口。
而且自己本就打算临走前一天和他说一声。
但恰好,原昀南在心中在意的就是顾北的态度。
“是因为那天,我说我还需要时间,让你等烦了?”
顾北心头微凛,不由自主地紧皱起眉——她是没想到,原昀南会这样想她。
因为担心nna病情好几天没睡好的缘故,焦躁的情绪也有些波动,声线微冷地回应,“你喝醉了。”
她顾北心胸没狭隘到那个地步,何况眼前是俩人还没正式复合,她又要以怎样的身份去要求原昀南?更别提,她在心里,一直是做好等着原昀南回头的准备。
“是,”原昀南苦笑地摇摇头,下一秒面部突变地低吼出来,“我是醉了,但我再怎么不清醒,也知道要和爱人之间保持坦诚,你能做到么?你不能。”
“顾北,你有时候,真的太自私了。”
“……”顾北张了张嘴,却发现无声可发。
走廊昏黄的灯光斜照下来,全部打在原昀南身上,却没有一丝半缕照进屋内,好像她和原昀南之间,以灯光为界,隔开两个世界。
——“顾北,别太高看自己。像你这种出身不明的身份,老老实实地做个路人不就好了。”
“我就是见不得原哥身边有些女人,就那毕泉,跟苍蝇似的。不过,余家那个倒是唯一能比上顾北姐你的,姐你得抓紧了,要不然哪天人没了,可没地儿哭去。”
顾北神思恍然,没有缘由地想起萧欣萱和温煦说过的两句话。
“对不起,是我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又是对不起!”原昀南终于彻底放开扼住不住的暴脾气,嘶吼着,“我不想听你道歉!”
男人胸口大幅度一起一落,双目充血,死死盯着顾北,待她缓缓抬头,眼中万般复杂,歉意,胆怯,毅然,唯独没看到他想要看到的坦诚。
他求的真的不多,为当初离去也好,为现在也好。简单一个解释,一种和顾北愿意表现出来,属于爱人间坦然的态度而已。
原昀南一口气卡在喉中不进不出难受得快要窒息,猛地上前一步,将人紧紧箍住,俯首就要吻。顾北扭头躲他,原昀南没亲到人,直冷笑,“不愿意?你之前不是巴不得?因为那个安若尔?是不是因为他,让你觉得有我没我,都无所谓了。”
“你调查我?”因为自己曾经犯下过错,心有亏欠,她可以不止一次真诚给原昀南道歉,也可以在某些事情上无限容忍原昀南。
但调查自己,还波及二人外无关的人,这是原则问题,顾北无法彻底容忍,遂说话时也夹带着些怒气。
“提起他你不乐意了?”原昀南闪过一丝失落,他最开始知道安若尔也是从方前派私人侦探调查的资料里,这个男人和顾北同是nna学生,比顾北大一届,顾北就读圣丁时,甚至明里暗里地苦追了顾北两年,顾北大概知晓他的心思,又大概不知道。
可现实是,俩人至今关系不错甚至谈得上密切。
不论样貌还是能力,他在资料中了解到的安若尔都不比自己差。他原昀南活了快要三十年,字典里从未有过自卑二字。在他过往的年岁里,从来就不怕跟别人比较,但惟独这次因为顾北,他犹豫了。
“你需要时间放下过去,我回到美国陪导师,既给了你时间,我又能回去完成我的目的。难道不好?没必要将事情牵扯到别人,你这样真的很不够男人。”
“呵,”原昀南手臂收得更紧,罔顾用手推开自己胸膛的顾北,死死盯住她一字一句,“我要真够男人,五年前就应该跑到美国,将你绑回来。”
没必要还在国内傻等,等到顾北愿意回来了,再去重新接纳。
“顾北,五年了,你一点都没变!没心没肺起来真的让人讨厌!从来都是我迁就你,你什么时候迁就过我!你在前面跑得起劲,什么时候回头看过在后面追的我,我也会累的!”
“是,我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让人讨厌!”顾北笑意酸涩地撇过头,心里泛起无力和重重懊悔,“但你以为我不累吗?我和你在一起时,就什么负担都没有吗!?”
原昀南呆呆地望着忽然爆发的顾北,随即又像什么没发生过似的平静下来。
怀中顾北停下挣扎,他也顺势松开桎梏。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算了吧。”顾北声音出奇平淡,原昀南心口却被刀子扎了一下猛窒,“纠缠来折腾去,你我都会累。还不如就这样……散了吧。”
二人相视沉默片刻。
“随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