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昀南下了飞机,直奔宁铭铭住所。
凌晨熟睡的宁铭铭被连续不停响起的门铃吵得起床气腾腾猛涨,正有一股提刀砍人的架势奔往门口开门,可眼前身高近高他一头的原昀南堵住,顿时怂了,同时心里咯噔一声。
“我找你有事儿。”原昀南懒得再客套,“我问你,五年前顾北走之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宁铭铭瞪大眼满头雾水,左耳廓却下意识动了动,“啥意思?”
原昀南注意到这个肢体动作,眼神渐冷——宁铭铭撒谎的时候,耳朵会动。这是他俩还穿开裆裤一块儿玩泥巴时,他就知道的秘密。
“你如果还把我当兄弟,就把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告诉我。”
“原哥,不是,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铭铭嚅嗫地扯谎。
“铭铭,你知道我向来没什么耐心。我只给给你五分钟考虑的时间……”原昀南目中温度渐渐变冷,宁铭铭从他眼里看到了凛然,甚至决绝乃至一丝杀意,“如果我没有得到答案出了这个门,以后你也不用再喊我一声哥!”
屋内静得可怕,宁铭铭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自己崇拜了二十多年,既是兄长又是偶像的人。
……
“我确实有事瞒着你,但那本来就不应该告诉你。”宁铭铭恨恨地骂了一句,“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为了顾北那个女人,值得吗!”
“他妈的,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还记不记得你回帝都不在江城那段时间。你千叮万嘱让哥几个要帮忙照顾好她,她倒好,和外面的男人乱搞,给搞了个野种出来!”
“原哥,她是在给你戴绿帽啊。这样的女人值得你维护吗?!”
宁铭铭面前的原昀南显然一顿,鸡皮疙瘩倏然地像潮涌般不受控制地布满全身。
当年母亲病重离世,原父爱妻心切,陷入悲痛泥潭,全然无法兼顾公司业务,他无法之下原昀南匆匆结束了学业回到帝都接管集团。
那时候身边一帮朋友里,温煦好玩不够稳重,便交代了性格比较保守软和的宁铭铭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多照拂顾北。饶是如此,他也还是不放心,会偷偷在公司下班后,坐飞机去海城看看人,第二天又通宵赶回帝都。
有一回,他憋得难受,家里又没有多余的套,虽然最后是在体外解决了事儿——可不戴套,任何避孕方法都极有风险。
思绪凌乱,原昀南此刻仿佛丧失了掌控组织语言的神经系统,“孩,孩子呢…”
“没了。”宁铭铭说出这二字时,充满快意,“宫外孕。”
“还有,当时是幸运地见了顾北的表姐,如果不是她先前碰见了,告诉我后去调查的。我估计能瞒你好几年,八成你现在还头顶一片绿,给人欢喜当爹呢……”
怪不得,怪不得。
原昀南指尖开始打颤,怪不得顾北怎么样都不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
原来他们俩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孩子没了。
他追着顾北要解释,告诉她自己要时间平缓,忘却过去,平复丢损的自尊。
她受过的伤呢?
因为父母缘故,原昀南发自内心地很喜欢小孩,而顾北从小成长的环境更是缺乏家庭的温暖,在这方面,比他更加渴求。
这些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硬给自己一个解释,是在揭顾北的伤疤。
她藏着掖着不让自己知道,是不是也保留了不想让自己愧疚的心思?
而自己还坚守着那可笑的,所谓男人的自尊心。
内疚,负罪,心痛,思恋种种情绪像利剑穿过胸膛,原昀南感觉到呼吸都无法匀称,一口气憋在哽间无法上下,逼得他突然猛咳了起来。
咳声如钟,闷闷重重得甚至引起了原昀南一阵干呕。
“原哥……”宁铭铭想去帮原昀南拍背,却被他抬起的手势隔开,下一秒手势变成了带着凌风的拳头,一拳到肉,将宁铭铭砸得捂脸连退两步,找不着东西。
“我一直当你是亲弟弟。”原昀南说完这句话,直步离开,连同他的咳嗽声渐行渐远,徒留挨了拳头还懵在原地的宁铭铭。
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寓,原昀南没打开灯,麻木地从柜子上取了一瓶酒,倒入杯中,仰头硬灌。
喉中的酒液就如岩浆,灼热的男人欲呕,原昀南将酒吐了出来,卯足劲将玻璃酒杯甩到地板上。
噼里哐当,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男人无力地靠墙滑坐到地板上,用手掩住面容的痛苦之色。
“妈的…妈的…妈的!”
……
顾北和安若尔下了飞机便直奔nna所在的疗养院,看到单人病房里躺在床上枯瘦如柴的恩师,顾北鼻头微酸,沙哑地唤了nna的名字。
“小北。”nna笑容柔和,招手让她过去,“只是感冒而已,没必要让你千里迢迢地回来。”
顾北直摇头,“我本就应该回来的。”
“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吗?”nna身上散发着一种慈祥又温暖的气场,仿佛是找到了母亲怀抱感觉的顾北放下所有心防,小孩子样地诉说自己的委屈。安若尔洞悉二人要述说心事的气氛,有眼色地退出病房。
“nna,我好像搞砸了所有事情。”
见学生低着头,好像在上一堂自己的课,因为作业完成得极差,表露出来的失落和挫败。
“不,亲爱的。”nna笑着摇摇头,年老女士浑浊的瞳孔里,是经历了年月沉淀的智慧,“还记得我时常说的话吗?”
“ekiierong。”顾北发音清晰,语气轻柔地将nna最常教导她的三个词念了一遍。
“是的…你…已经…很坚强了…”老太太用手势指着顾北,随后又做出强壮的肢体动作,用着蹩脚的中文,一字一句如同顾北适才清晰的发音,“…但,…还要耐心。”
“过来,将手给我。”顾北将自己的掌心附在老人骨感又干枯的手上,感动由内心最柔软之处迸发出来。
“你看,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是一次解决的,总要一步步来。”nna含笑,“你可能不是我所有学生里最优秀的,但绝对是我最骄傲的一个,我相信你。”
“谢谢你,n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