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那边,因为那位远古天庭的持剑者择主之事,四座天下,山上仙家,山下王朝,且不论品阶如何,但凡是个叫的上号的人物,此刻的目光可都是聚集在了那点方寸之地上,却是罕见,倒是热闹。
李然对此倒是没甚兴趣,毕竟这骊珠洞天里的事,不算因果,无论好坏,皆是在扬老头的那张赌桌之上。李然这么个拒绝了人家邀请的外乡人,怎么看都是一个异类,还是少碰些大道因果,否则天道压胜,他哪点修为可是扛不下的。
如此想着,青衫少年便是迈着步子,朝着书院那边走去,路过镇中时,转头去了一家名声不错的酒铺,打了些酒水,买了些吃食,家资颇丰,心满意足,如此上门,倍有面子。
只是在路过廊桥那边时,李然没瞧见陈平安,却是遇见了一个苦行僧,衣着破烂,面容腌臜,简直比小镇那位看门的大风兄弟还要胜上几分。可落在青衫少年眼中,面前的和尚却是比大风兄弟要高上不少,至少在修为境界,人家是个玉璞境,实打实的上五境修士,只不过受着骊珠洞天的禁制压胜,只有着元婴实力。
李然道:“道友也是来取佛门压胜之物?”
苦行僧点头,倒是未做隐瞒,“门规所托,自得前来,只是刚到此地,人生不熟,还未取回!”
骊珠洞天本是借最后一条真龙气运及斩龙一役中,那些个陨落修士的遗存而形成之地,其内之人,靠“寅吃卯粮”的方式,不断的催生出修道人才。只不过这些资质出众的孩子最后多被各方势力当作资源交易带走,导致洞天核心气运持续外流。三千年下来,骊珠洞天原本的气运彻底耗尽,洞天的根基随之动摇,外加上三教一家取走了压胜之物,加剧了骊珠洞天的坠落速度。
在李然至骊珠洞天时,三教一家,四件压胜之物,已被取走了两件,不久之前,青衫少年取回了那被带走的两件压胜之物,如今还留在其中的,便只剩下了佛门的雷音塔和亚圣一脉山岳玉牌的镇圭。过去之物不可带回,应有之物不能再失,如若不然,洞天下坠速度加快,三千年的天道反扑只会更为强烈。李然要想削弱天道反扑,减轻齐先生那边的压力,那余下的两件压胜之物,便是不能再动。
在此之下,青衫少年也不太愿意斩了面前的苦行僧,至于缘由,也是简单,那便是面前的和尚日后会点醒浑浑噩噩的崔老爷子,若是斩了,不算太好。
依着因果,未来这点醒崔老爷子的事,恐怕就得落在少年肩头,到了那时,李然便是免不了要与那头绣虎多些牵扯……
倒是不怕,却是为难!
见李然没在言语,苦行僧却是开口道:“我观施主思绪萦绕,可是不想让贫僧取回门中之物?”
青衫少年点头,“说句实话,三教一家的压胜之物于如今的骊珠洞天的意味如何,大师应该清楚,你们如今所做所为,皆是落井下石,只是对大师印象不错,不太想同大师刀剑相向,所以劝诫一句,压胜之物,就此打住,否则刀剑无眼,当是怕大师折于此地。”
对此,苦行僧的面色倒是平静,双手合十,口诵佛语,旋即便是做了个佛门之礼,而后在面前青衫的目光之下,转身离开,未做停留,瞧其离去的方向,赫然是要离开小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本想着还得多费些口舌的青衫少年,此刻却是一脸茫然,心湖翻涌,光阴扭转,少年看向那离去的苦行僧,就见在其身后,浮着一块金色瓷片,瓷片无形,蓦然之间,因果了然。
“烧瓷器的姚老头?”
李然喃喃自语之际,周身忽的掠起一阵清风,落在那块瓷器之上,宛若一道剑气,将其搅得粉碎,丝毫不剩。
远在剑气长城的城头之上,老大剑仙望着城外的厮杀之景,对着空气,语气颇为不善,“老子人都还没死呢,便是惦记起了我徒弟的身后事!怎么滴?姚老头是想和我这不人不鬼的老家伙试到试到?”
黄沙漫卷,杀气冲天,却是无人回应。
青衫少年收回目光,已然明了,却是毫不在意,望了一眼书院方向,迈着步子,便是那般走去。
待其离开之后,一个草鞋少年便是出现在了此地,只不过此刻的草鞋少年双眸疑惑,任是没有反应过来先前所见,可当其目色转向廊桥底下时,那柄不知挂了多少年的老剑条依旧在哪,并无变化。
“神仙姐姐?”
陈平安小声喊道,却是未得回应,唯有脚下河水流淌,平静悠长,如此想着,草鞋少年又是重复了几声,结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临了最后,陈平安在河里抓了几条青鱼,捡了不少石头,这才是返回了家。只是奇怪的是,平日里只能到抓一条青鱼的少年,今日却是满载而归,运气极好。
清风吹过,河畔木丛摇曳,并无寒意,却是极好,而在那清风之中,一道儒衫缓步走出,落在廊桥之下,看着草鞋少年离去的方向,面色带笑,而后便是朝着那柄悬挂桥下的老剑条做了个儒家大礼。
“齐静春在此,多谢前辈!”
言语落下,廊桥之上,一道高大身影显化,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儒衫先生,面色平静,“只是不想在听你齐静在我耳边说大道理罢了,不必如此。”
说着,高大身影的目色便是看向书院那道青石路上,缓缓开口,“那少年未动手段,倒是罕见,如今又去找你喝酒,你齐静春若是不快些回去,估计会落了人家的少年情谊。”
儒衫先生回道:“前辈教训的是!”
高大女子又道:“齐静春,君子不救,圣人当仁不让,当真值得吗?”
儒衫先生道:“自是值得!”
而后又补充道:“自是值得!”
言语落下,高大女子身形消散,儒衫先生也是不见踪迹。
等儒衫先生再次出现时,书院门外的青石路上,此刻一个青衫少年,正提着酒水吃食,面色带笑的往这边走来。
马瞻站在一旁,同样瞧见了那道青衫。
“李然,见过齐先生,马先生!”
马瞻疑惑,“他看出来了?!”
齐静春回道:“一早便是知道了!”
李然道:“两位先生,一同喝点!?”
“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