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老妈
周五。
每周五晚上照例要回家喝老妈的汤，所以湘雪夕不去酒吧，下课后直接搭上回家的公交车。她初中那年父母离了婚，爸爸带着弟弟去了其他城市，她和老妈就留在了这里。她们的家在本市离市中心最远的郊区，从学校回去要坐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所以她只有周末才回家。
湘雪夕其实也蛮喜欢坐在公交车上靠着车窗看窗外景物的感觉，有点像在旅行。尤其是傍晚，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商铺都亮起各种颜色的灯光，装点出一个花花大千世界。一路目不暇接，让她有种出尘的感受，好像自己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湘雪夕翻出钥匙开门，屋里一片黑暗。她上大学后老妈每个星期会有两天在外面过夜。她心里明白，老妈应该是找到另一个真命天子了，但她还不明说，也许是怕女儿不能接受。湘雪夕不喜欢主动去面对事情，所以老妈不说，她也不问。其实，父母的事，她从来都不过问的，就像那时候他们忽然说要离婚，她也什么都没说。
一想那些事她就觉得累，懒洋洋地打开灯。正在换拖鞋，厨房里忽然跳出一个人来，大叫：
“夕夕，你回来啦！”
湘雪夕吓了一跳，把鞋子都踢乱了。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叫道：
“老妈，你在家干嘛不开灯？”
湘妈走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
“我那么久没见我的乖女儿了，当然要给你一个惊喜啦。快去洗手，有靓汤喝。”
湘雪夕一面放下挎包一面嘟哝：
“被你这么一吓，只有惊都没有喜了……”
洗了手出来，湘妈已经端了两碗汤摆在桌上。她走到桌旁坐下喝汤，湘妈一面喝一面直盯着她看。
湘雪夕被看得莫名其妙，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不知道是喝好还是不喝好。湘妈看着她，面带微笑，但就是不说话。湘雪夕实在忍耐不住了，翻个白眼道：
“妈，有什么话拜托你说好吗？”
湘妈笑米米地放下汤碗，说：
“夕夕啊，昨天下午哦，隔壁王太太她们约我去打麻将。你知道吗，她们整十几圈下来一直都在说女儿早恋问题。你也知道啦，她们几个的女儿都比你小，她们就一直在问我有什么办法教育……就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处理过这方面的问题哎……哎，女儿，你跟我说个实话，你恋爱过了没有啊？”
湘雪夕暴汗。不过，说实话，她从不跟老妈说心事，在她身上，传说中的女儿跟老妈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什么的，都是传说。她有些无奈，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湘妈忽然又蹙着眉摇摇头，说：
“不对，我不应该这么问。我换个问法哈，”又米米地笑着凑向湘雪夕，“女儿，你现在有对象吗？”
湘雪夕无奈地看着老妈，说：
“我的亲妈，我才二十岁，你就担心我嫁不出去吗？”
这一说似乎戳到湘妈的痛处，她几乎跳起来：
“当然了！乖女儿，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王太太她们那些个小女孩，才多大点啊，才初中啊，我的亲女儿，连她们都比你像女人。你看你这头发，你看你什么打扮。我的神，我真的怀疑我当年是不是在医院抱错你啦……”
湘雪夕斜眼看了看老妈。别看她已经中年，但确实保养得很不错，身形丰满，又很懂得合理打扮自己，女人味十足，跟隔壁那些比她年轻的全职师奶走在一起，就像同龄人似的。想到这她又有了推托的借口：
“我说，妈，你堂堂一个会计师，下班没事儿老跟那些全职师奶混在一起干嘛啊，小心拉低你的女人味……”
“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女孩儿少管……”
湘妈话未说完，又被湘雪夕接了过来：
“就是嘛，我一个小女孩儿，着什么急啊……”
说着端起碗把汤喝完，抹抹嘴说道，“妈，我先去洗澡了。”
然后成功逃脱。
“哎……”湘妈看着女儿从面前消失，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只好自己埋怨起来：
“你说我是不是生错你啦……人家的女孩儿，哪一个不爱打扮，不是成天被小男生围着的。你再看看你吧，一个男孩头，除了小学的时候见过你穿裙子，你什么时候还穿过裙子给我看了？哎哟，我多羡慕那些成天为着女儿愁，怕她学坏的那些人呀……我可盼着你学坏，你哪天能学个坏给我看，我倒开心……”
湘雪夕好笑不已，有个这样的妈，她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痛心。听她来来去去说个不停，最后忍不住从浴室探个头出来，问道：
“妈，依你这么说，要是哪天我忽然跑回来，跟你说，你有外孙子了，你是不是该高兴坏了？”
湘妈闻言，被唬得一愣，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惊得跳起来冲到浴室旁，紧张地问道：
“不是吧，你说真的？”
湘雪夕差点被这个老妈气死，无奈地垂下头，说：
“拜托，妈，你刚刚还说我不像个女孩子，我怎么真给你看啊……”
湘妈长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湘雪夕哭笑不得：
“三分钟前还说盼着我学坏，现在又说吓死了。女人啊，真是口是心非……”
“哎，我说的学坏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乖女儿，我可还没准备好要做外婆，你别给我搞这个，我的心脏正在随着我的年龄衰败呢……”
湘妈说得一本正经，湘雪夕却暗笑不断。她一面冲洗着身上的泡泡一面答话：
“我的亲妈，你现在是风华正茂，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就像开到最好的玫瑰，你女儿我也一定会为你那颗年轻的心脏着想，不会做任何让你未老先衰的事，好吧……”
话未说完，浴室门猛地被拉开。湘雪夕吓得一呆，只见老妈在门外盯着她上下看了一遍，然后阴阴地笑着走开了。湘雪夕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叫着把门拉上，叫道：
“妈，你干嘛？”
湘妈在厅里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生的是不是个女儿啊……现在确定啦，还不错哦~”
“妈，你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了！自己的女儿都非礼！”
湘雪夕急忙用浴巾包住自己，飞快地跑进房间。湘妈撇撇嘴委屈地说：
“不就是看你一下吗，这么说你老妈，枉我那么辛苦养大你，到头来还被男人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