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左翼
左翼。
左翼是一个小酒吧,是大姐乔言雾的哥哥乔言风开的。这是一个专门让人喝酒的地方,营业时间朝九晚十。微暗的灯光,空气中终日回响着令人心平气静的卡农音乐。如果你心情不好,来到左翼,就像是找到了心灵的归属地。所以很多来这里喝酒的人,都是蹙着眉来,平静地离开。
湘雪夕有时间就会来打零工。她很喜欢看每一个蹙着眉头的人,猜想着他们背后的故事。这里也是她们三个好朋友周末聚会的地方。乔言风本来不同意她在这里当侍应生,因为毕竟总会有些喝高的人,她一个女孩子晚上下班也不方便。但她坚持要来。加上大姐小雾在旁边煽风,乔言风只好答应下来,同时要求她每天晚上九点钟就要下班回校。
每天上完课湘雪夕都会到左翼上班。今天也不例外。快到端午节了,雨下得很频繁,今天的雨还有点大,又还没到人多的时间,酒吧生意有些许清淡。忽然门上的风铃一响,有人进来了。湘雪夕忙抬起头,掀帘而入的却是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他面色忧郁,眉头蹙出了一个浅浅的“川”字。他向侍应招了招手,走到角落吸烟区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来,就开始抽烟。
湘雪夕一眼就认出,他是每天晚上都会坐在那个位置喝酒的忧郁男人。
她第一次看见他,就被他眉宇间那股似乎化不开的忧郁吸引住了,开始在脑子里幻想着每一种也许会在他身上发生的故事。
他来左翼喝酒已经一个多星期,每一次都点同一种酒,叫心有所属。
听调酒小帅哥说,那种酒很淡,但不同的心情喝,却能喝出不同的味道。
湘雪夕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着,仿佛在沉思,有什么难解的困难令他眉锁难开。
平时他都是晚上八点来,到她下班的时候还没有走。
她从来没有见他的眉头松开过。
她有些好奇,坐在吧台角落一直打量他。
他今天喝酒有些猛,喝了两杯“心有所属”,似乎嫌劲不够,忽然叫道:
“服务生!拿一打啤酒给我!”
酒吧里只有三四个侍应生,其他人都在忙,湘雪夕回过神,急忙跳下吧椅,拿起托盘将吧台生拿出来的酒端到那个忧郁男人面前。她把酒放下,他拿起来就往嘴里猛灌,把湘雪夕吓了一跳。她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退开回到吧台旁边。
忧郁男人就像喝白开水一样,很快就喝掉了四五支。湘雪夕不禁蹙起眉头。他平时都很克制,今天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难道又发生了什么让他难以承受的事么?困扰他的,到底是感情,事业,还是家庭?看他还蛮年轻的,估计不超过三十岁,应该不是家庭吧。向来情关难过,情丝扰人。能让人一连数日愁绪难消,甚至越来越严重,也许只有感情了。
她正想得出神,门口风铃又叮叮一响,又有客人来了。她耳中虽然听见,但脑子和眼睛都还放在忧郁男人身上,也不太留意,以为其他人会招呼客人。来人径直走到离吧台不远的一张桌子旁坐定,等了片刻,见没有人理他,有些发恼,抬眼看见湘雪夕呆站在一旁像在发怔,站起来走到吧台前,敲了敲台面,叫道:
“喂,我要酒!”
湘雪夕没有理他,眼睛一直在忧郁男人身上停留。那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蹙起眉头,又向她望去。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定格,眉毛轻扬,长腿一蹬,将吧椅转到她身侧,又敲了敲桌面,说:
“女人,听到了吗?我要酒!”
湘雪夕微一惊,急忙转头看向他。顿时有些怔住。
眼前的男人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带被拉扯得完全松散,领口两颗扣子没扣起来,看起来率性而慵懒。他眼睛很大,眼睑上的双眼皮非常明显,斜着眼看人时更有一种令人沉陷的懒洋洋的意味。坚挺的鼻梁又给一种坚毅的感觉。嘴唇很饱满,不笑时也带一丝邪意。这哪里是个正常的男人,简直是个妖男嘛!
湘雪夕不得不惊叹,她在这个地球上长了二十年,这么妖异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乔言风是那成熟稳重型的,而那忧郁男人就是忧郁型的。但眼前这个……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所以,只能送他一个,妖异了。
他见她没反应,蹙起眉头,忽然站起身逼到她面前,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子。他盯进她眼睛里,不悦地问道:
“女人,你看男人看傻了?没听见我说的话?”
湘雪夕吓得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撞到墙壁上。他扬着眉扯起一边嘴角看着她。他的言行令湘雪夕心下升起一缕暗火。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男人!亏她一分钟前还觉得他……呸呸!什么都没有!
她翻个白眼,走回吧台旁,冷然问道:
“请问要喝什么?”
他也翻个白眼,说:
“当然是喝酒啊!来酒吧难道喝牛奶?”
调酒小帅见状急忙走过来,向他问道:
“先生,您要喝什么酒?”
他瞟了瞟湘雪夕暗沉的脸色,扬起一丝懒洋洋的笑意,转向调酒小帅:
“你们这什么酒最劲?”
湘雪夕死死忍耐着心里想把眼前这个男从掐死的冲动。说来也怪,她向来不喜欢发火,男性更加引不起她的任何注意和冲动。但眼前这个该死的懒洋洋的臭男人,竟然两句话就把她气得七窍生烟,真是见鬼了。她就知道老妈说的话是对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年轻男人试了好几种调酒师推荐的酒,都蹙眉撇嘴地摇头,一个劲地说淡。湘雪夕暗火一升,脱口而出道:
“给他‘绿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