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属下闻声而动,翻手扔覆手砸,角角落落都扫视个透彻,片刻就把整个房间洗劫一通一 梳妆台的铜镜被震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靠最后一点张力粘连着,摇摇欲坠,珠光玉色的妆奁饰散落一地
就连窗台新插的凤尾兰,也被粗暴地蹂躏在地上,刚刚还能掐出水来的花瓣被一只只脚踩上去,成了皱巴巴的风干纸屑
那知府面子被驳,枯枝样的手在半空哆嗦着,每根手指的骨节处都吊着几个镶金点翠的硕大翡翠指环,食指颤颤巍巍指在半空“你……你们,简直是反了你们……”声音尖细,带着一点儿浮若游丝的底气嘴上的胡子也因恼羞成怒而歪斜得更很些
南月与完颜旻此刻紧收着腹息,大气不敢出地贴在床板下
“报告护法,什么都没有!”
“秉护法,都找遍了,没有女贼的影子”
“报告,没有!”
几个属下片刻聚齐,异口同声地说没有线索那领头护法聂欢眼里闪过一丝透着狠的气急败坏,挥手道“走!”
一行人兴师动众地来,留下一地狼藉迅离去
南月呼地松一口气,小心无声地将身体落在地板上
合着是他们两人看错了门牌又被人尾随,差点让这歌女做了替死鬼
完颜旻也随着悄无声息落下,脑思索着一路上生的诡异事件
先是在路上,继而在妓院,尽管两拨人的装束手段不尽相同,目标却很显然都是冲着南月从昨夜那伙人的行刺时间来看,整件事的幕后操纵者,必和宫里有莫大关联
聂欢一行走后,那歌女娇滴滴扑到知府怀里,哭得一场梨花带雨“大人,您可一定得为沉香做主呢,那群人分明就是连您的颜面都不顾,这般欺辱奴家”
床底下的南月不禁瞪大了眼刚刚还与虎狼斗勇的女子竟转眼成了娇弱美人儿,哄得那知府一愣一愣
“沉香啊,你等着,本官一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不能让我的小美人儿……白白受了这等委屈”说着就往女子白生生的脸蛋上掐去
“哎——”那女子缓声着,不着痕迹地拨下自己脸上的糙手“今儿这浣花楼可不怎么太平,爷就不回去看看,可是上头出了什么事儿”声音依旧娇软,脸上早已没了泪痕
那知府收起一脸色相,阴沉沉放出一句“你倒是提醒了本官,上面早说让最近严加防范”
却又十分不甘心就此回去与那沉香好一番推搡恩宠,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沉香送走知府,紧闭了房门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再也不是那副柔弱依依模样浓重脂粉下的面容原本十分精致,只是此刻透着凄艳的荒寒
歌女沉香,竟周身散着森森冷意
南月将眼光瞥向床外,见一双素净葇胰小心捧起地上的兰花残蕊,无不凄凉地投进一旁燃着香炉,口念念有词道
“都去了吧,到这沸火里煮一遭,也可洗净生时沾染的罪孽再生时投到那幽谷荒山之外,休再贪图人室温暖”
一簇簇花瓣被投进去,边缘痛苦地抽搐卷折,如入火的白蝴蝶
忽然似感受到南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半敛的眸子倏然打开,立时从床头刀鞘里抽出一把匕“谁在那儿!”眼底透着警惕与杀意
“别动”完颜旻轻声嘱咐南月,一个翻身从床下跃出,登时与女子厮打开来
那沉香本负了伤,虽持着匕,却被完颜旻赤手空拳招招逼近
完颜旻知她实力不敌自己,只是一只手负于腰后,用一只右臂来作抵挡出手潇潇,一身白衣飒飒翻飞
沉香出手招招狠厉,却被他尽数化解于无形几个回合不敌,被完颜旻抓住纤足,撂倒在地
“在下只是机缘巧合于床下避难,无意伤害姑娘,请姑娘莫再过多纠缠”
声音如玉,沉香被惊到,抬起眸子细细打量眼前不费吹灰之力便折了她武功的人
玉冠墨,一袭白衣落落,腰身修挺,眉宇之间尽是疏朗之气星眸似不染人世烟尘,又像是不曾为任何人停留,冷冽清寒里透着天生的温雅高贵
女子下意识扶了扶凌乱的衣襟,眼寸寸慌乱不得遮掩想起方才打斗他抓着自己足踝的瞬息,不禁面红耳赤
“姑娘生得这天仙般模样,又是菩萨心肠,何苦为难我兄弟二人”了无正形地嬉笑调侃,恰是南月已从床下出来
那沉香又是一惊,瞟南月一眼,嘴角立时挑起一弯酸涩的冷笑“这位小姐明知沉香非善类,又何故作‘菩萨’二字来调侃”
南月知被她识破,也不掩饰,眉眼弯弯看着那地上的残花解释道“对零落成泥之物姑娘尚且这样爱惜,可不是菩萨心肠?”
沉香闻言深吸一口气,轻狂肆意地笑道“哈哈哈,姑娘所言不错,沉香恰已是零落成泥之人,一生只与这薄命兰草惺惺相惜,又有何不可?”只是语气里婉转了万千酸楚
“头脑颖慧,功夫又不差,大好年华为何偏生沦落红尘?”完颜旻眼底无多余颜色,平静冷漠的一句话,直刺沉香心口
女子捂着越作痛的伤口狠狠瞪着完颜旻气息不稳地悠悠道出一句“不是所有人……生来就可像公子一样……”
“呃……”轻微抽搐了一下,费劲挤出没说完的几个字“……选择,不染纤尘”
说罢头低低地垂下,满脸是汗
南月见状忙从怀里掏出一包止血散给她伤口处敷上,严肃嘱咐“你别动,这虽是普通剑伤,处理不好也会要人命”
沉香在南月给她敷药的间隙,仔细打量这小女儿容颜,见南月即使一套男装,依旧可见唇齿明媚动人,不觉心下伤感唇色苍白地挤出几个字“有幸生得徳善命,何故苦作稻梁谋”
她仰着头,瞳仁涣散,不知是作责问还是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