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就在周嘉敏的身侧,看着她倒下来,却来不及去搀扶,钟太后捶着床大怒:“来人,把这个贱妇给哀家拉下去!送入冷宫严加看管!”
徐芳菲却癫狂地笑着,道:“你这个妖女,竟然害我,不但害死了我的皇儿,还让我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我恨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饮你的血!”
几个太监进来将已经癫狂的徐芳菲拉下去,她已经兴奋地大叫:“这个鬼见愁的味道怎么样?可是我花了重金买回来了,只要吃下去一点,你就一命呜呼啦!哈哈……”
“敏儿!敏儿!”
“主子!主子醒醒!主子!”
周嘉敏听到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声音里那么焦虑那么害怕,到底是谁?是谁在呼唤她?她似乎看到了以前的世界,飞驰的汽车,熙攘的人群,摩天大楼,移动电话,她还看到了那对总是娇宠自己的父母,一转眼世界又变了,古色古香的,很多人手忙脚乱地围着自己,其中有一个男人震怒了,像一只发怒的雄狮,那么威猛,那么不可侵犯。
她到底是怎么了?
周嘉敏清晰地看到自己飘忽在半空中,而另一个自己正躺在床上,脸色青灰,眼睛紧闭,那个身着龙袍的男人正握着她的手哭泣。
是李煜!
“煜哥哥,我在这里!煜哥哥不要哭,我好好的在这里。”任凭她如何呼唤甚至摇晃着他的身子,李煜毫无反应,不仅是李煜毫无反应,在场的所有人都毫无反应。
“难说我死了?我真的又死了?”周嘉敏难过地想,想不到自己这么轻易地死了,还以为穿越女主都是小强,她记起了出事那一天的情景。她被徐芳菲下毒了,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毒呢?她只是吃了那么一小口得粥,难道竟毒发身亡了?这究竟是什么毒这般厉害?
周嘉敏想回到自己的身体上,但每次躺下去又起来,已经回不去了……
原来,自己真的死了。
她的灵魂悠悠荡荡,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她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心里却在暗笑。难道阴森森的鬼魂是怕冷的?
“啊!救命!”周嘉敏喊道,竟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罩子罩住了,然后那个罩子一收。竟回到了一个人的手里。
就听那苍老的声音道:“都是鬼魂了,还喊什么救命!你哪来的命!”
李煜失神地来到周嘉敏睡的地方,那是一间密室,就在凤栖殿的附近,是一处隐秘的所在。周嘉敏躺在一张寒玉床上,神态安详,已经没有了中毒时的病容,甚至带了一点红晕,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敏儿,你看朕给你带来了新嫁衣。明天就是三月初三了,是我们订好的成亲大日子,嫁衣都为你准备好了。你看,朕也穿上了喜服,好看吗?”李煜柔情蜜意地说道,双手轻轻摩挲着周嘉敏的脸庞。
如烟看在眼里,暗暗地落泪。
“朕记得你喜欢绿色。
你看,这里朕全部布置成了绿色。
你喜欢吗?
敏儿,听得到我在说话吗?”
李煜痛苦地问道,“我多么希望你能醒来,你醒来我们就成亲,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以前你还好好活着的时候,你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还以为你只是希望我独宠你,难免对你虚与委蛇,私下里仍旧宠幸其他妃嫔,那时,我就在想,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我是皇帝,现在你昏迷不醒,我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后宫佳丽那么多,没有一人走进我的心里,只要你醒过来,我只要你一个,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身为一个皇帝,竟然保护不好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还有什么用!
我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个世上!
天哪!”
李煜深情地说道,最后竟成了悲愤。
如烟看着他摇晃周嘉敏的身体,忍不住想制止,却被立在一旁的清官用眼神制止住了,一个小太监进来,对着清官耳语了一阵,清官脸色阴晴莫变,匆匆走到李煜身旁,沉声道:“皇上,太后娘娘那边不好了,请皇上速去,好见最后一面。”
李煜一听,眼泪登时落下来,爱人生死未卜,母亲又将撒手而去,内忧外患,谁能帮助他?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当年的雄心壮志,也在多年的蹉跎后成了进退两难的鸡肋。
“母后,您好些了吗?”李煜强作欢颜道。
钟太后艰难地伸出手,李煜抓在手里,耳朵凑了过去,看着行将就木的钟太后,李煜的眼泪又没有忍住,道:“母后有什么交代的,儿臣一定照办。”
钟太后道:“哀家死后,将哀家与你父皇葬在一处。”
李煜道:“是,儿臣遵命。还有吗?”
钟太后又道:“敏儿那孩子,哀家甚是喜欢,她若是有福气,便会醒过来,你要娶她为妻,封她为后,她虽聪慧,却心地善良,难免被奸人所害,将来你要袒护于她,也不枉她服侍我一场。”
李煜点头应道:“是,儿臣对敏儿是真心喜爱,自然不会辜负她,请母后放心。”
“她若是没福气,早夭,就把她葬在哀家的陵墓旁,哀家好与她做个伴,将来也不致寂寞孤苦,你就是太仁义了,对后 宫的妃子们纵容了些,不像一个帝王,太情长了。”钟太后喘气道,“让哀家把话一下子说完。你是个帝王,记住这一点,母后不是不让你钟情,但要记住你肩负延续皇家血脉的重任,一定要做到雨露均沾。”
李煜哽咽道:“儿臣受教了,请母后放心,安心养病才是。”
钟太后笑了笑,道:“哀家的大限已至,哀家不怕死亡,只是怕你一个人孤苦。”
李煜听了这话更是悲从中来,早已涕泪涟涟。
李从镒、李从善等人均跪在床前,李牧等宗室子弟跪于外间,钟太后一一交代了,无非是劝诫这些人好生辅佐李煜,又道:“皇上心善,性情清高,虽自幼与你们兄弟分开,但心中有你们,朝廷再艰难,也从未想过动你们的根本,损你们的利益,你们当以先帝遗命为己任,好生辅佐才是。”
李从镒等人跪拜应答。
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圣尊后钟氏病逝,祔葬李璟的顺陵,谥号光穆皇后,举国哀丧,蜀国等国家派人奔丧,北宋却正式发起了对南唐的战争。
在经受丧子之痛、丧妻之苦之后,李煜又承受了丧母之悲,而心爱的周嘉敏至今昏迷不醒,一连串的打击让李煜彻底消沉了,那个曾经胸怀天下的男人沉迷于诗词歌舞,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曾经一度凋零的后 宫在一些近臣的搜罗下又渐渐充盈起来。
在粉饰太平的莺歌曼舞中,李煜忘记了家仇,忘记了国恨,忘记了那个曾经与他有过山盟海誓的女子,也许不是忘记,只是他麻醉了自己,用一种残忍却荒唐的方式。
“公子,这边请。”如烟将南宫彦请进来。
南宫彦看了一眼睡在寒冰床上的周嘉敏,已经是冷漠的背影,谁也没看到他眼里的悲痛怎么也化不开,道:“你们都下去吧,我用功时不喜欢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在场。”
如烟看了一眼随南宫彦同来的碧儿、蓝儿两位婢女,这才默默地同她们走出密室。
南宫彦将针囊里打开,露出一排排整齐的金针,他并不想做这些事,他身负家仇国恨,他还有很多抱负,他应该去整顿更多的兵力,联合更多的势力,他不应该答应李煜来救治他心爱的女人。
他不应该将宝贵的精力和时间耗费在救人方面,他不是华佗在世,他也不是普度众生的观世音,他只是一个隐忍太久的野心家。
但是,听说周嘉敏出事,他的心没来由就乱了,李煜来求救,他还没听到对方开出的条件就迫不及待地答应全力以赴地救治。
为什么?
南宫彦不敢相信,确切说,是不肯相信,他不肯相信自己动了心,动了情,不肯相信从落英小筑那匆匆一别,自己的心就遗失在了那被解开的玲珑棋盘上。她并不是最美的女人,也不是最优秀,可就是让他一见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