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家在商界里的地位，从年三十晚到大年初一这几天，定然要原昀南坐镇。平日原昀南忙于公事，神龙不见首尾。好不容易到年前，各家大小的豪门富商肯定不会放过名正言顺上门拜访的机会。
顾北不欲耽误他公事，遂劝道，“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护士，不用担心我。”
“傻话。”原昀南将粥从包装袋里取出，拆盖将粥盛碗，吹着气同时手握勺子一下下晾凉，“你一个人在这，我哪还有心思吃什么饭。”
吹了口勺中热粥，伸到顾北面前，“尝一口，看看烫不烫？”
“不烫。”顾北抿了抿，合适尔后咽下整口。
“再说了。”原昀南低头又舀一勺，继续喂，“年夜饭吃的是团圆，媳妇儿在这呢，跟谁团圆去？”
觑他眼，又是一口粥下肚，连心头都随之熨帖。
“这样说来，那今年过年咱们原大少要在医院陪我度过了？”顾北眉眼舒展，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原昀南貌似被‘咱们’二字明显取悦到，“看你恢复得如何，来得及咱们就去姨妈那吃饭。来不及咱们就去附近将就下。饭年年都有，媳妇就一个。”
“难不成你还想要第二个？”
晓得顾北故意逗他，原昀南配合地板脸，佯装愠怒地斥责她，“瞎说！”
顾北吃吃笑，余光瞄见窗外有冷风呼啸，灯火碎散，病房内却暖和温馨，如同顾北心房一般。
当晚，原昀南睡在病房，吩咐司机送了套换洗衣服过来后，翻身睡在病床隔壁的小床上。窄小的床铺和顾北公寓客厅那个小沙发可堪一比，缩起身体入睡的原昀南如同巨兽被困，显得十分滑稽，无处可容。
没笑他，顾北侧身和他对视，黑暗中眼睛闪烁眸光，“要不就明天，咱们出院吧。”
“不喜欢呆医院里？再不喜欢也得听医生的，身体要紧。”原昀南一眼不错地看着顾北。
虽然医生明言情况比较稳定下来，但心里还是担心她的身体。结合秘书汇报，他大致算了一下，三天顾北也就草草入睡十五个小时左右，身体还属于超负荷状态没恢复过来。
他不愿让顾北冒任何风险，即便是一个没那么严重的小小感冒发烧。
“不是，我想陪你去姨妈家吃饭。”这句话说出来时，原昀南发现顾北神色也随其柔和几分，“这几年我不在，都是在景家过的年，对不对？”
“嗯。”原昀南沉声应答。
简单的一个‘嗯’，没有怨怒也没有喜悲，顾北却听出许多意味。
她离开之后，原昀南就应该只剩一个人了。阮淑仪是在自己去美国那一年从国外赶回来中国定居的。据说原父去世后那年，以前一直安分守己的那位私生子，也就是原昀南那位占着名义的便宜大伯，想仗着辈分争权原氏集团。
这些豪门里的门道，向来比影视剧里，中更加夸张。
彼时原昀南也才刚刚离开校园进入社会不久，面临这样的困局再到今天在原氏的地位及话语权，经历了多少苦难，不言而喻。而这其中，又有多少阮淑仪和景明帮助和扶持，顾北也不用多虑。
“今年我回来了，也不能让你因此破例。”顾北话语微停，又轻了几分，甚至暗藏难以察觉的愧疚，“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走的话…”
“别说了。”原昀南开口打断顾北的话，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踩在冰凉地板上，两步走到顾北床前蹲下来，探手扶住顾北脑袋，额心抵住额心，温声地像是哄着小孩子，“都过去了，北北。不想了，好吗？”
顾北默了默，最后轻微螓首，“……好。”
四目对视，顾北从原昀南漆黑幽深的瞳孔中只看到了对自己借着月光倒映的脸部轮廓，还有目可视察的宠溺和爱恋。
刚相恋时，原昀南让她心动的便是让她无限心安的责任心和爱护。如金，二人之间起起伏伏，分分合合，兜兜转转，原昀南好似也不曾变过。
他心里仍然有自己，而且根深蒂固。
面对近在咫尺的男人那份毫无保留，仿佛触动了女人天性中的敏感。下意识，顾北眼眶微红，湿润地泛起热意。
“别哭。”
声音喑哑低沉，却更止不住湿意越来越明显。
顾北明明不想在原昀南面前矫情，偏偏控制不住。
原昀南探手给她抹掉，“要不是病床小，我就想抱住你。”
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且，还想睡你……”
顾北气笑。
讨厌鬼，就会耍流氓破坏气氛！
许多年后，即便顾北和原昀南一同过了无数个春节。可每当到过年时候，都会回想起在医院和原昀南一起度过的那次年二十九。
隔日，一夜好眠后恢复得不错，医生再次给顾北检查过病情，顺利出院后，顾北要回公寓洗漱更衣，陪原昀南去景家吃年夜饭。
站在衣柜前，顾北头发半干未干，面对半柜子的衣服，犹豫不决。
裙装虽然淑雅，但又好像太正式；大衣气场太足，在长辈面前显得不够乖巧；仅有的几件针织衫颜色略微沉闷。
挑选半天，顾北仍旧没能决意某套搭配。第一回作为服装设计师，她在衣着搭配面前失去判断力和对自身外貌与气质的信心。
门铃响起，顾北跑去开门。
“来的正好，你帮我看看我穿哪套比较好。阿姨是不是比较偏好暖色？”顾北记得半年前去景家给阮淑仪定制礼裙时，瞄见过她衣柜里，暖色系的衣饰偏多。
床前铺开一堆衣服，裙衣裤袜皆齐。小女人伫立在床前，手抵下颚，沉吟挑选。
原昀南心底泛起一阵感慨。顾北即将面对‘见家长’前紧张的这一幕，本是要出现在五年前。
虽然有些遗憾和懊悔，但好在现在也不晚。
突然上前从后拥住人，顾北反手推他，都这时候了，“别闹。”
“叫姨妈，什么阿姨阿姨的，怪生分。”原昀南教她改口，顺道说，“姨妈想要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穿的什么衣服。而且，要我说……”
“你不穿最好看。”俯首轻嘬了口顾北耳根，顿时犹如触电般，顾北被他弄得头皮一阵发麻，甩开他拢住自己的粗臂，狠狠瞪他一眼。
成心要让自己第一回跟着原昀南正式拜访长辈迟到难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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