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从包里拿出一份账单，递到桌面上，“薛总，冒然打扰，先给您和几位老板道个歉。我这会来，主要是关于生产合作方面的问题。先前roma一直都是和贵厂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虽然在销量上比不上大门店，但目前也算是比较稳定，增长和品牌的曝光率都是时间问题，这是账单您可以看看。”
薛总伸手接，顾北被他手腕上的檀香佛珠晃了下眼。
草草扫了一圈，敷衍地丢开，“顾小姐，你名下门店的销量我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然今天你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我面谈。做我们这行的，你也知道，销量决定一切，包括生产商都要依靠品牌卖出产品。roma虽然眼下发展平缓，势头尚可，但未来谁又知道。除非你能给我个完整的规划和销量预估保证。”
“自然可以。”顾北暗自舒了一口气，有谈下去的机会就好。
“只是我个人有个小毛病，谈公事的时候不喜欢在餐桌以外的地方。如果可以，今晚顾小姐可以和我共进晚餐时，详谈。”薛总十指交叉叠在下颚，话虽像是询问，实则眼神笃定。
——“嘿，老薛你还不如直接说，喜欢在床上谈，装什么正人君子。”
对于同伴的插嘴，薛总恍若未闻，就如同他的戏言，此刻他就像一匹披着羊皮的饿狼，顾北在他眼中是跑不出圈子的猎物。
顾北不动声色，在心底暗叹一口气。
果然，还是师兄有先见之明。早知，她宁愿换一家生产商有所损失都不要坐在这里面对这些让人作呕的龌蹉男人。
“薛总，即使不合作了，也没必要侮辱人。”顾北微微垂眼，含笑摇头。
薛总摇摇头，表示并不赞同，“顾小姐，面子都是自己挣得，同样利益也是自己挣的。”
“是，这点我赞同。”顾北笑出声，随着话语声落，还有一道水光从茶杯中泼洒出来，**地水渍顺着薛总皱巴巴的脸皮滑落到衣领内，几片茶叶碎落在纯白精致的唐装上，狼狈万分。
“你！…”薛总‘砰’地扬手拍桌而起，场内所有富商均被顾北这个大胆的动作惊愕半秒旋即从座位上蹦起来，同时闯入得还有守候在外半步不离的安若尔。
包厢内瞬间给人感觉变得窄小压抑，面对几个大男人的包围圈，顾北丝毫不惧，冷言冷语地嘲讽道，“薛总，正如你所说，面子是自己给的。你不要脸，我就拿茶给你洗洗。”
薛总目光就如淬了毒，死死锁住顾北，余光扫见猛然推门闯入包厢的男子。见安若尔一副护犊子的架势，五十多年来的阅历和行商眼光迫使他暗自打量眼前这位气质不凡的男子，不停地告诫自己冷静，不要因为冲动冒然得罪隐性存在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一口气出完，顾北提包走人。
推开包厢门，惊异地遇见宁铭铭阴恻地看着自己，同时身后还有薛总实在压抑不住怒气飘出来的狠话，“顾北，你不过个不入流的设计师，你见过哪个大名鼎鼎的设计师会穿着自己的衣服上台。不知斤两的玩物，真以为攀上了原氏关系就可以目中无人。告诉你，在帝都这地界，随随便便都能让你混不下去。”
“铭铭。”顾北根本懒得听完薛总的脏言脏语，却不代表宁铭铭没听进去，他盯着顾北好一会，仿佛没听见顾北朝他打招呼，扭头离开。
留下不解的顾北和安若尔，顾北心情极差没空去思考宁铭铭的异样，“师兄，咱们走吧。”
“我送你回去。”
顾北被他一语提醒，猛地掏手机看时间，六点五十分。
——早过了下班时间，原昀南还说要等她！
飞速敲下原昀南的号码，嘟嘟两声后被接起，“我出去办了点事情，你是不是还在等？…你先回去吧，我回去找你…”
看了一眼安若尔，“嗯…和师兄在一块儿，我现在回去…”
独自快走半步的顾北心急如焚地解释模样映入安若尔眼中，后者垂下眼皮子，以缄默姿态掩住所有情绪。
挂了电话。
车内，原昀南手掌携手机，通话界面被系统缩放，露出从微信聊天窗口打开的图片。
图片中，顾北正被一群中年男人围绕，身后还有守望的安若尔。
这样的画面，不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误会……
原昀南想了想，还是找到宁铭铭微信的头像，点下‘拉黑’键。
安若尔驱车将顾北送到小区外，下车道别晚安。
坐在驾驶座上，眼见着顾北的背影匆匆跑进小区，脚踩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发出脆响，也丝毫不阻她的步履。小区里，灯光昏暗不明地将大门轮廓显现出来，忽然安若尔冒起一丝后悔。
那道大门，像是隔绝在他和顾北间的屏障，顾北踏进去就等同于自己失去那仅存的一缕追求心上人的希望……
良久，轿车近照灯再次亮起，从思绪中回神的安若尔踩下油门。
轿车化为黑暗中的一道流光，迅速拐弯远去。
上了楼，顾北直接摁响原昀南公寓的门铃，大概半分钟不到门被打开，原昀南还穿着西装，衬衫被挽到手腕上，露出湿漉漉地双手。
还未开口，原昀南抢先放人进来，且眉眼关切道，“吃晚饭了吗？”
“还没。”顾北低低开口。
巧了，他也没吃。
准确来说，是等在等顾北回来一块吃。
原昀南提议，“我打包了你爱吃的菜，一起吃？”
顾北没拒绝，“好。”
饭桌上，独有碗筷碰撞和轻微咀嚼声，原昀南吃相很好，但吃饭速度很快。搁下碗筷后，不停地给顾北夹菜。
面对满当当地菜，底下还有大半碗白米饭，顾北怕他再夹，遂开口让他停筷，“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那我给你晾碗汤。”原昀南起身，走进厨房将打包回来已经凉了的汤加热到适宜温度盛到新碗里端出来放到顾北面前。
她胃口小，碗里的米饭吃得差不多，菜还剩一半时便放下筷子，用汤勺一勺勺地饮汤。
汤也喝完后，原昀南自觉地收拾碗筷，顾北想帮忙收拾，原昀南没让，“去歇一会，我来就好。”
以前，顾北做饭总要求原昀南洗碗，两人合理分工。如今，做饭洗碗都给他承包了。
顾北来到沙发坐下，环顾公寓内，徒有四壁，除了茶几和沙发大厅内空空荡荡，视线能看到卧室，里头也是一张床和衣柜外再无其他家具。
冷冷清清，完美地诠释了单身汉住所这个词。
想了想，顾北还是走到厨房外，男人宽阔的肩背微微下屈，本该在坐在办公室里用来潇洒敲定商业决策的手，却浸在满是白花花泡沫的水槽里，娴熟地刷着碗。
原昀南抽空扭头看她一眼，以为她等得无聊，“冰箱里有牛奶，热一杯喝了再回去。”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