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堂毕业典礼结束后，学生和各自恩师道别，顾北则收拾东西和拥抱着老师哭得稀里糊涂的杨岚岚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开。
会堂到一楼阶梯很长，灰石色窄小的阶面，每一步都很小心，稳稳地踏上。走到一楼，遍地绿景，花草迎光摇曳，顾北站定，回头从会堂往学校里面看。
视线里，是宽广的操场，操场上按层级修葺的看台，背后是一片隐藏在教职工宿舍楼后的翠林，夏日遮阴乘凉，冬日静谧萧肃，是她曾经抱着笔记本默背知识点时的留恋处。
可惜美好总经不起回忆。
顾北还没能从思绪里抽身出来，周围突然冒出一群人强硬地将她拖回现实。
看着眼前艳丽夺目红玫瑰被身穿校服的男生捧在手心，人缓缓从楼道拐角处走来，画面纷纷引起这些还处于青春躁动时期的少男少女轰动。
各类喝彩声，甚至还有路过老师纵容和无奈的笑容。
顾北头脑一片发嗡，一口气从肺部传出，却无法到喉。
“顾北，我喜欢你！”杨淮滨单脚跪下，宛如像真爱女子求婚的架势，场内一些女生甚至被感动得尖叫了起来。
顾北垂首，对上杨淮滨的目光真挚。
翕了翕唇，顾北不知如何开口，最终阔步要逃离现场。人群边，马上就有几个男生围成一排，将人前行的道路堵住。
走左，被堵。走右，此路不通。
顾北急得眼眶发红，抑在喉咙那口气越来越扎人，越来越无法呼吸。
杨淮滨从原地起来，正准备再换个方位跪下示爱时，嘴上依旧深情表白。
——喘不过气，顾北视线越来越涣散，面色逐渐发青，手脚发软。
忽然，一道高大身影急急从校门外隔开保安阻拦跑进来，将人墙推开，宛若天神地一把将快到情绪崩溃边缘的顾北拉到身边。
随即，视线滑过那几位男生，最终落在杨淮滨身上。
准确来说，是那束玫瑰花。
什么也没说，原昀南直接将人带走。
原昀南腿长脚宽，走得很急，离校门口不过几步路，顾北几乎小跑起来才跟上他。到车前时，已经胸口微微起伏，显得有些透力不支。
原昀南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一瓶水递给顾北，佯装扭头，视线扫了一圈同时追出来的杨淮滨，手里还拿着那束玫瑰花，嘴角微扬。
真他妈的滑稽。
“好一点了？”见顾北喝了一口水，拧上盖子。
顾北点头，不再那么喘了。
“送你去一趟医院？”
猛摇头，不愿意。
原昀南眸光微闪，也不勉强她，“那先去吃点东西？”
“我想回去睡觉，可以吗？”
当然可以。
顾北上车后，脑袋一直偏右看着窗外匀速被车子甩在后头的排排绿荫。红绿灯时，原昀南抽空瞅了眼倒映在车窗上顾北的面庞，面色平淡，似乎刚才波动得反应激烈的人，不是她。
一路无话，顾北回到家中，和原昀南道了谢，便钻到房间里睡觉。
房门渐然合并，原昀南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那头接起电话的是位声音温柔的女士，听声像是有些意外接到这通电话。
“琳姨，想跟您请教一件事情。”
……
“总得来说，这算是社交恐惧症的一种表现，却又不同。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有很多种，按照你说的，病人的症状很明显是受过严重心理创伤，而且次数频多，导致了病根平时潜伏在患者神经系统里。换句话说也是一种埋藏在潜意识里的炸弹，平时病人会比较正常，但如果病人一旦遇到了超乎自己可控范围内情况，或者病人潜意识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可能就会造成发病。”
“这种病人和一般病人不一样，需要长期并且稳定的治疗。如你所描绘，病人应该是抵触药物治疗的。这样的情况，会造成隐患，我建议最好还是尽快就诊。”
原昀南手握电话，点了一根烟，良久才回复，“就诊的话，现在还不太现实。”
顾北自尊心太强，眼下是百分之九十不会承认自己有心理疾病，更何况就诊。
“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过去。”
琳姨这个建议固然好，但原昀南目前还没想到能瞒过顾北给她治疗的方法。
“再说吧，打扰您了，琳姨，谢谢。”
“女朋友？”琳姨话语含笑，显然不行愿意让原昀南现在挂掉电话。
“还不是……”
“那就很快是咯？”琳姨打趣不停，原昀南不自在地想要挂断，突然人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带人去旅游。”
“旅游？”原昀南疑惑，掸掸烟灰，看了眼顾北的房间。
“是啊，旅游。”琳姨停顿了一下，“旅游既是能暂时帮助她缓解一定心里压力，对你来说，也是好的。旅游表白法，没听说过？”
他还真没听说过。
“可以试试，琳姨提前祝你抱得美人归。”
“那就先谢谢您叻。”
……
是夜，顾北一觉从中午睡到傍晚，窗外彩霞西飘，火光天际，城市里星火点点碎碎地逐一亮起。顾北坐在床上缓了缓劲，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穿着睡衣打开房间门。
斜对面书房，从门缝中透出屡屡暖光，顾北知道是书房里那盏原昀南工作时才会打开的台灯独有的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