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慢挪，顾北怔怔地坐在位置上，手指把玩着签字笔，视线顺着三百六十度的弧度，心里滴答默数。偏头侧看，身边那位考生，正在埋头苦写，除却窸窸窣窣地笔纸摩擦声，再无其他。
‘叮铃’。
十分钟后，铃声犹如指令，众人抬头收笔，监考员收好试卷，考生有条不紊地离场。
六月下午的阳光像金粉般洒落，明亮但不刺眼，密密麻麻映照在人群中，每个人脸上都可见折射的光亮，各自洋溢不同情绪的笑容。
考场外，三两考生结伴而行，校门外家长们成片驻守，见到自家孩子出来，纷纷上前问东问西。也有一些家长问都不问就直接将人领去各式庆祝。
恍惚间，顾北觉得心中全是空荡荡的迷茫，站在原地，人来人往，不知何去何从。
从开考就守着等她的原昀南第一眼就从人群里找到顾北，小姑娘形单影只扎堆熙攘人群里很显眼。
原昀南下意识蹙了下眉梢，快走几步到顾北面前，将人拉过，“别发呆了，考都考完了。”
“啊，哦。”顾北任由他拉着，闻到他身上被阳光照晒挥发出的清淡洗浴液香，回过神来。
钻进了车子里，原昀南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发动了油门。
“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饭？”原昀南手扶方向盘，车子从平路驶向高架桥，平稳前行。
“不会饿。”顾北摇摇头。
“那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红绿灯，原昀南踩住刹车挂档，顺势看了眼顾北。
“去哪里？”
“一个哥们儿从国外回来了，去山庄里，那里有温泉。”原昀南没说是谁，说了顾北也不一定认识。
顾北心里实则有点不愿意，大概因为是保持一年处于强压状态下，一朝解放出来，顾北感觉连同神经和躯壳都有一股气泄出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不想去，但又习惯性地听原昀南的话。
乖乖回家换了衣服，收拾了脸，因为没洗头遂将头发随意扎起，跟着原昀南钻进电梯下楼。
山庄在海城郊区，傍山而立，周围山青水澈又临近另一个城市的交接处，交通尚算便利。顾北听说过这个山庄，是省内比较有名的高档温泉度假村。
但没想到，产业归属权隶属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戴着金丝眼镜，风度儒雅的学术精英款青年。
“你好，我是成项。”
嗯，名字也很搭。
“你好。”
成项原本是想和顾北握手，但守在人身旁的原昀南视线略有些充满威胁意味，最后只好别有深意地笑了下，最后改为友善地点头。
二人没有吃饭，成项领着人来到度假村会所三楼，让厨房给二人做两份鸡丝面条，顺势将原昀南拉到吧台前小酌两杯。
走到吧台后，成项给他整了一杯鸡尾酒，自己捏了杯纯洋的就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叮当脆响的声音。
“怎么个回事？”宁裕朝顾北抬了抬下巴，笑容温和，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儒雅皮囊下，才是哥几个里心最黑那个。
“……”
“别不说话啊。”成项嘴角直咧，他读心理学出身又常年跟在父亲身边早早见识各类人，一眼看穿原昀南心底那点儿别扭心思，“喜欢就上呗，不过，看起来还像未成年。”
默了默，还是没打算瞒着遮着，原昀南捏了半只柠檬的汁水滴进鸡尾酒中，语气轻飘，“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
“认真了？”成项挑眉。
从幼儿园时，他就和原昀南混一块儿。那个年纪，小男生都会去撩撩小女孩的裙子，扯扯辫子。上了小学初中，以欺负女生表现少年时对某个女生的好感，是为常态。
偏生在原昀南这人身上，就没见到过。好像，他对异性天生没有半点儿兴趣。
“你见我做什么事情不是认真的。”原昀南摇了摇酒杯，待冰块融化，口味合适，抿了小口酒。
成项听他语气笃定，眯了眯眼，感慨这家伙终于开窍了，“谈恋爱而已，用不用这样。再说了，人家不是一直把你当兄长在相处？”
“又没有血缘关系。”原昀南回头看埋头专心吃面的顾北，鸡丝面表层油多，嘴唇沾得满满一层油，显得更加小巧精致。
忽而眼底蒙上一层柔和，嘴角不自觉上扬。
成项表面好笑，心底腹诽一声痴汉样，摇了摇头，单身处男终于陷入恋爱，散发出来的那种腻歪气息，老远飘来。
起身用酒杯和他碰了碰杯，“别呆坐着了，总得拿点实际行动来，实在不行哥们给你来点助攻。”
原昀南正诧异地扭头，视线跟在成项身上纳闷他准备怎么助攻，他已经走到前头拍了拍手将分散开各玩各的几群参加聚会的朋友唤到一块。
……
真心话大冒险。
俗套又老旧的聚会活动，可今天是成项回国后首次聚会，他的主场，他主事。
几轮玩下来，原昀南已经输了四次。
“原大少，还大冒险啊？”成项手握国王牌，牌面遮住半脸，眼里满是笑意，“四轮都是大冒险，罚酒抵两次，一次还是你家顾北好心让你做俯卧撑，这样玩不厚道吧。”
扬声借助群众施压，“大家说，是不是该换真心话了？”
原昀南将手中牌甩回牌堆里，面无表情地应对众人起哄，“问吧。”
成项坏笑，嘴里清晰吐字，尾音拖沓：
“来来来，经典问题。这个屋子里，有没有你…”
——“喜欢的人？”
顾北正在盯着空气出神，听到这话，手心不受控制地忽然攥紧，其余人的声音也因此顿了顿。
大家都在等原昀南回答。
原昀南像是吁出一口气地开口，“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