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芝嘴角带笑,细长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笑意。
“你如今犯下了滔天的大错,不好好在家闭门思过,还瞒着府里的人偷偷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管事的太太是个摆设呢!”
开玩笑,你这个太太在杨明治母女面前本就是个摆设!
林知渝双腿跪得发麻,早已经没有知觉了,却依旧挺直肩膀,撩起眼皮打量台阶上的陈素芝。
“有劳二太太教导,我谨遵您的教诲,好好闭门思过。”她答话时态度依旧谦卑,让人挑不出错处。
折腾了半个时辰,陈素芝也口干舌燥,对着女儿杨心然挥了挥手,“乖女儿,你要引以为戒,切勿头脑发热以为有点本事就能够作天作地。”
“娘,孩儿记住了。”杨心然点了点头,扶着陈素芝进门。
一场问责落幕,林知渝松了一口气,她慢慢挪动身子瘫坐在了地上。还好夏日的夜晚有微风拂面,否则她怕是要一跪不起了。
孙玉芳花了些银子,府里的下人趁着深夜无人帮忙把林知渝送回了小院子里。
“你这是何苦,伤还没好非要跑出去。”孙玉芳抹去夺眶而出的眼泪,弯腰查看林知渝的双膝,“造孽啊,跪了这么久,只怕要伤上加伤!”
“娘,我身上带着药,你别难过。”林知渝很佩服上官司考虑周到,让她将跌打损伤的药都带了一份,“我出门并非是胡闹,杨府的人向来踩低捧高,你为我求个大夫都遭人非议,我看着难过,如今有了良药在身,我会乖乖在家陪你。”
孙玉芳有苦说不出,也顾念女儿受伤的缘故,未曾抱怨一丝一毫。
可杨明治不动声色的冷落她,任凭她找尽理由却见不到人。深宅大院的奴仆都是随波逐流的,谁受宠谁得势,自然巴结谁。若是有人倒了霉,都会趁机踩上一脚替自家主子泄愤。
如今孙玉芳的地位是一落千丈,连隔壁的锦娘都不与她来往了。
世态炎凉,怪不得别人,只怪她福薄。
“其实娘不图你大富大贵,你当初能够醒过来,我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孙玉芳替林知渝擦拭了膝盖的位置,语带哽咽的苦笑,“听娘一句话,以后切勿再做出挑的事情。我只求你平安健康,好不好?”
林知渝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未曾赞同孙玉芳的话。
“老话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怪不得老爷疏远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妾室,他没有将我们母女赶出去就已经很好了。”孙玉芳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给林知渝的膝盖上药。
作为传统女子,孙玉芳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以负夫为天。林知渝不奢求她能够抵抗这些封建礼教和枷锁,只求未来她能早日独立自持,让孙玉芳能过得轻松开心一些。
可苦难的日子才只是开了个头,孙玉芳背着林知渝以泪洗面,日子像是回到最开始的境地。吃穿和生活开销被层层剥削,到他们母女手里少的可怜。
以前林知渝是个傻子,可现在她却手握记忆宫殿的秘密。自然有办法苦中作乐,也不至于让孙玉芳为生计发愁。
这日蝉鸣聒噪不堪,孙玉芳拎着脏衣服坐在院子里洗洗涮涮,险些中暑。
“娘,你去歇一会儿,我来洗吧!”林知渝将她扶到屋里,又喂她喝了水,服下了一颗安神解暑的药丸。
“你记得要将洗好的衣服送到翠云那里。”孙玉芳叮嘱她。
林知渝知道府里的人变着法的折腾她们母女,粗活累活都让她们做。孙玉芳心疼她身上的伤没有痊愈,烫伤的地方涂了药膏就不适合碰水,所以洗衣服的活儿都是孙玉芳在做。
“娘,这次洗的衣服是翠云的?”林知渝可没有忘记翠云那点小秘密。
她嘱咐孙玉芳好好休息,她会将衣服洗干净送过去的。
可事实上林知渝以为她的小聪明能够改善母女艰难的日子,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翠云的那对衣服被林知渝装在了布兜里,原样送还给了翠云。
“翠云姑姑,我来给你送衣服了。”
作为杨老太太的贴身婢女,翠云已有三十出头,府里的女婢丫头都得称呼一声‘姑姑’以示尊重。林知渝今时不同往日,也尊称对方一声‘姑姑’。
“渝姐儿,你怎么来了。”翠云明知故问,她瞄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布兜,“这是来给我送衣服了?”
“是啊,翠云姑姑记性真好。”林知渝将布兜放在门口的位置,意味深长的说道:“当初我还差点嫁给翠云姑姑的表亲,可惜我没有福分。”
她点到为止,不想和翠云撕破脸面。
“渝姐儿,若是当初你听我一句劝,或许也不会酿成今日的滔天大祸了。”翠云压低声音提醒,“别想要再要挟我,你如今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就算你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林知渝暗叹翠云不简单,还知道如何反驳。
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有没有人相信,总要试一试的。老爷生性多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呢!”
“你……”翠云脸色一僵,“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求翠云姑姑高抬贵手,别再折腾我们母女,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何必落井下石呢?”
翠云琢磨了片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弯腰打量了一眼布兜里的衣服,微微蹙眉。
“果然是替你娘来出气的,我如你所愿就是了,反正不给我洗衣服,也有二太太和大小姐房里的人找你们的麻烦。”翠云甩了一记眼刀,拎着布兜进门,不再理会她。
谁曾想下午孙玉芳就被杨老太太召唤过去,居然责骂她没有将吩咐的事情做好,将二太太的丝绸长裙给弄破了。
“教女无方也就算了,洗个衣服都能闹出事情来。”杨老太太本就瞧不上林知渝,偏二太太陈素芝找她来评理,无非就是找个错处想要惩罚孙玉芳罢了。
“老太太息怒,我也不知那些吓人居然让妹妹去做这等粗活。”陈素芝假惺惺的开口,“好歹妹妹也是伺候过老爷的,不如罚她去佛堂抄写几卷佛经,为杨府一家老小祈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