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卓便过来凑在我身前笑道:“好姐姐,与我一同去后山走走如何?人家好久没有出来透透气,整天的闷在屋里。 ”
我见她眉眼弯弯,实在不忍说她,便打趣道:“原来王府委屈了妹妹。”
青卓就扭得像绞股糖似的不依,闹腾好一会儿方又道:“我刚刚来的时候见后山竹林青翠欲滴,姐姐不觉得奇怪吗,这会儿可是寒冬腊月的,竹叶不落不黄的吗?”
我笑道:“你不知么,到春天新竹长出了,老竹才会黄落叶呢。要不说岁寒三友松竹梅呢!”
青卓听了便越要去跟前看个究竟。
我见她哪里是个肯安静下来诵经的样子,便推她道:“妹妹先去看看也好,改日再带我去。今日我想先到佛堂里做做功课。”
青卓抿了抿嘴巴,“也好,我先去帮姐姐探探路。”
遂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笑嘻嘻的往后山去了。
赤芙则伴着我去了院子中间的佛堂。
我佛慈悲,俯瞰众生。
我亲手摆上供品,顶礼三拜,合掌愿,斋戒十日。
从今日今时,起净心,乃至过是夜分讫于十日后日初出时,奉持。午膳后也如此。
梵音阵阵,木鱼声声中,心中愧疚倒慢慢平复了些。
木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少许,我抬眼望去,只见孔青卓在门外探头探脑,不免好笑道:“作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进来说话。”
孔氏便把门全推开,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身后是因为没能拦住她而一脸无奈的翠浓。
我微笑示意翠浓“不妨事”,问孔氏道:“妹妹如何来了?我以为你又要去后山玩耍呢。”
孔氏笑道:“去后山‘玩耍’么,人家又不是小猴儿。”
我拿食指在脸上刮了两下,打趣道:“我当你不知道呢。总是没个安静的时候儿。”
“姐姐的赤芙哪里去了?”
“今日明心法师在大殿讲经,我打赤芙带着蔻儿去听了。”
“那姐姐还在这里念经,越闷坏了。快带我去大殿瞧瞧去吧。”
我拗不过她,见今日功课已毕,也想听听明心法师的讲经,便戴上面纱,随她去了弥勒佛大殿。
然而临出门,青卓往我身上缁衣睃了一眼,“姐姐不换回平日的装扮么?”
我淡然道:“我正持斋呢,正该如此穿着。”
一路走来,居然游人若织。看来大昭寺和明心法师的信众颇多,有官宦家的小姐公子们随着自家大人在各个殿内膜拜的,也有贩夫走卒将担子搁在路旁、踮着脚朝大殿里头看的。
行至弥勒佛大殿,更是人满为患。
翠浓见来不及回去叫王府侍卫来开道,便和青卓的丫鬟芸儿一起奋力在人群中推开了一条缝,青卓心急火燎的拉着我挤了进去。
大殿座上高坐着一位须眉皆白的上人,说法微妙,正口吐莲花:“……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溥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霑洽,悉得生。”
我侧想了一下,记起是《景德传灯录》卷五的内容。
底下诸人皆听得入迷。
又过了一会儿,明心上人的话越来越深奥,开始直接引用很多佛教经典的原文。
立在我前面的一位黄衫姑娘,偷偷扯着袖子问身边的姐妹,“明心法师的话我听不太懂怎么办?谁能解释一下就好了。”
她身边的紫衣女子环顾四周,微微提高声音道:“是呢,佛法原文晦涩,起承转合之间有人帮忙带引下思路就更好,也是造福众生啊。”
可两位姑娘周边都无人应声。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是,正如大师之言,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缘心迷,不能自悟。所以我等来此听大师讲授,示导见性。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殿门口附近的人群自动的分开一条道,一名着石青色直裰长袍、身形挺拔的男子越众而出,如芝兰玉树一般长身玉立在殿门处。
彼时日光从大殿西边的棱花槅扇门处斜射进来,洒在他身上,将他温润如玉的眉眼衬得如梦如幻、光华宛然。
周围的官家千金也好,柴门荆钗也罢,一时看得痴了,俱都征在那里。而近旁的男子却都微微朝后缩了缩身子。
渐渐的有人小声道:“这是谁?貌比潘安说的就是这样的男子吧!”
“不知道,他如此精通佛法,只怕是哪家世家子。”
“我知道我知道,前几日谢府大宴群臣,我跟着大堂哥宁国侯世子一起去了,他就是献上横刀之法促使北地大捷的谢二公子!”
我亦是怔在当地。
刻意避开宝华寺,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我情不自禁的微微低下了头。
昌若已经跨过大殿的门槛走近前来,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