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文不值(1/2)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并非来自手臂被紧抓的力道,而是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那股他一直压抑着的、混杂着心疼、愧疚、愤怒的情绪,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呼吸的停滞,血液流动的凝缓。

目光黏在那片刺目的红痕上,无法移开。

林安溪似乎并未察觉容墨的异样,她的注意力仍在程晏榕身上。

她松开了抓着容墨手臂的手,,向前踏了一小步,挺直了背脊。尽管脸色依旧苍白,身形单薄,此刻却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那手撤回时,容墨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上残留的、带着湿冷汗意的触感。

她看着程晏榕,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匕首,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对方心上:

“程晏榕,你到现在,还是没明白。”

“我不是以前那个围着你转、任你摆布的林安溪了。你的自以为是,你的算计利用,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和苏晴的事,是你们自己的因果。别再来找我,也别再试图用任何东西‘交换’我的妥协。”

“我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她顿了顿,目光几不可查地扫过身旁沉默伫立的容墨,那一眼极快,含义模糊,却足以让程晏榕捕捉到某种依赖或归属的暗示,“归处。”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轻而清晰。

程晏榕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他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语气决绝、全然陌生的林安溪,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最初那个对他小心翼翼、满眼爱慕的女孩;后来那个变得歇斯底里、惹人厌烦的纠缠者;再后来……是那个在包厢里,拿着协议,眼神冷静甚至带着讥诮,逼他妥协的“合作伙伴”。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从那次“交易”开始吗?还是更早?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电话里,她同样用这种冷淡讥诮的语气说“程先生,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

原来,那不是气话,也不是伪装。

她是真的……不一样了。

一股巨大的、空落落的失重感攫住了他。

愤怒褪去,不甘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无措,甚至……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仿佛有什么原本牢牢握在手里,即便他并不珍惜的东西,正在彻底脱离掌控,滑向未知的深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最终,他只是深深看了林安溪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残留的阴郁,有挫败,有一闪而逝的恍惚,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院外。

背影在昏黄灯下拉得很长,透着浓重的颓唐与失魂落魄。

他的助理愣了一下,匆忙跟上。

院落内,重新恢复寂静。

只有温泉水汩汩流动的细微声响,以及夜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林安溪静静站在原地,目送程晏榕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

她脸上那层强撑的凛然和愤怒慢慢褪去,重新覆上疲惫的苍白。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肩膀几不可查地垮塌了一瞬。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站在她身侧的容墨。

容墨的目光,仍落在她垂在身侧、布满红痕的手上。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缓缓抬眸。

四目相对。

林安溪的眼神清澈,带着未散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她对他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很淡,近乎虚无,却奇异地冲淡了周遭凝滞的空气。

容墨心头那阵因她手上伤痕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尚未完全平息。

但此刻,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听着她方才对程晏榕说的“新的归处”,一种陌生的、温热的、带着隐秘满足感的情绪,悄然填补了愤怒与心疼留下的空隙。

他没有问她手上的伤,也没有追问她与程晏榕的过往。

他只是看着她,片刻后,低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这里,不适合再待下去。”

林安溪睫毛颤了颤,没有立刻回答。

她环视了一下这个简陋的院落,目光扫过那池氤氲的温泉水,扫过她身上粗糙的衣物,最后,落回自己通红的手上。

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容墨不再多言,脱下自己身上的深灰色羊绒大衣。

动作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上前一步,将犹带体温的大衣披在她单薄的肩头,拢紧。

宽大的衣摆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衬得她愈发纤细脆弱。

大衣上清冷的雪松气息,瞬间驱散了周遭的硫磺水汽,也驱散了她身上那层刻意营造的“落魄”与寒意。

林安溪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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