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用提醒，早在阎文应进屋前，当日的情形就已在赵祯心中回想过一遍。
那夜，东京的上空笼罩着好几层浓云，不打雷，不下雨，风不吹，月不透，连福宁殿匾额上金灿灿的字都一个也认不清。整个皇城远看一如硕大的蒸屉般，慢慢闷熏着守在殿外的禁军们，他们亟需走来走去的宫女内侍掀起一阵小风，打干汗水浸湿的衣裳。
赵祯上半身支在桌子上，面前是一碗让冰井务的人凿碎的冰，他从中取出了一块，无聊的把玩。
馥芝在他旁边。
自入殿起，她就一直以袖掩面，背坐在铜镜前轻叹，无论怎么逗她都没反应。赵祯有些奇怪，便问她有何心事，馥芝嘤咛着说“无颜面圣”。赵祯笑道“宫中属你有颜，你不面圣，还让谁人”，言辞间将她的手腕摁下来，竟见馥芝左边脸上印着五根清晰指印。
不必说，定是颢蓁的杰作。
赵祯又怜又怒，问：“她又发甚么颠？”
馥芝目中含泪，低声泣道：“方才与杨美人在后苑散步，谈到官家新赠的发钗，杨美人正夸这钗的做工细巧，一瞧便是古物，恰被圣人听见。圣人也要看，妾身自然得给。哪知圣人瞥了一眼便说：‘这钗确是古物，乃冯氏钗。’”
“什么冯氏钗？”赵祯不解。
“官家都不晓得，妾身更是糊涂。”馥芝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圣人说‘这是前朝外郎冯球之妻向玉工买的钗，值七十万钱。王中书曾骂它，一根钗值七十万钱，妖物也。冯氏买了它，果然不久夫君便死了。你戴这种东西，是要咒’...”馥芝害怕的打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赵祯，缩着脖子蚊子似的说：“是...是要咒官家驾崩...”
“放肆！”赵祯喝道。
馥芝被吓了一跳，赶紧要跪，哭说：“贱妾有罪，可贱妾绝无此意。”
赵祯拦住她，安抚道：“朕并未怪你，钗是前朝的没错，可绝非什么冯氏钗，她...唉...朕怎会选那种东西给你？”
馥芝连连点头：“妾身亦是这么告诉圣人的，圣人却听不进去，将钗夺走了。妾身舍不得官家的赏赐，就上前想讨回，倒被圣人反手打了脸。”
赵祯虽生气，可又不想为一根钗插手女人之间的妒忌争抢，遂将她搂在怀里抚慰。
馥芝像个女娃一样倚在赵祯肩头，娇声说：“官家莫要放在心上，圣人教训妾身的话，妾身觉得很对。”
赵祯拍着她的背，温柔的问：“她说什么？”
“圣人说，无论是不是冯氏钗，它都值个几十一百金，值这个价，就为妖物。本朝崇俭，绝不能养出命妇们的奢靡风气。”
赵祯勉强笑道：“理是这个理，只可怜我的美人受苦啦。”
“算不得受苦，妾身往后听圣人的话便是。”馥芝细声细气的说，“像圣人讲的，章献娘娘已经崩逝，后宫便由圣人接替掌管，姊妹们再不许戴那些浪费钱的玩意儿，谁人也不能打破她的规矩。”
这话忒不顺耳，赵祯在心里闷了一阵，皱起眉：“怎成她的规矩，朕赏赐的，她管得着吗？”
馥芝听不出风向似的娇声说：“便是官家赏的，也是全交给圣人，圣人自会找左藏库换钱，以充国库。”
“真能乖乖听训，此刻怎会说个不停？”纵然多少明白是挑拨的话，赵祯还是觉得面上无光，一股火气在肚子里窜来窜去，末了还是补了句，“大娘娘不在，她也打算管起来没完？”
“圣人是为后宫，为官家好。”
“甚么都是为我好！”赵祯对这三个字有种本能的反感，不晓得是否被八月底的热浪冲昏了头，烦躁之下终究忍不住，便让胡培安备好肩舆，拉上馥芝往坤宁殿去。
馥芝一路还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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