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结束之后，赵踞别了颜太后，带了太监先走了。
太后则意犹未尽，滔滔不尽地同方太妃闲聊方才见过的众家女孩子，评点哪个貌美，哪个看起来像是性格温柔的，又有哪个似好生养之类。
另一边，朱太妃则静静地往将朱冰清拉住，询问她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在场之人当然并非傻子，都看出朱冰清是说谎，只不过不肯说破罢了。朱冰清见姑母私下里问，这才将之前碰到鹿仙草，一言分歧给她打伤的事说了。
朱太妃听后又惊又怒，说道：“我认为宫内谁这么不长眼敢碰你，本来是那个不知逝世活的毛丫头。”
朱冰清委屈道：“姑母，当初她还大逆不道的对皇上动过手呢，徐太妃都给赐逝世了，怎么还容她在宫内这样嚣张？”
太妃闻听，左右看了看，才拉着朱冰清道：“快别说了。以后千万不要提赐逝世这件事了。”
“为什么？”
当初徐太妃给“赐逝世”之后，小天子的性子一度变得很阴森难测，甚至莫名地把前往送鸩酒的太监们以及伺候太妃身边的人都给杀了，要不是太后劝告，只怕逝世的人更多。
对此，大家暗中猜测，觉着天子大概是太恨徐太妃的缘故，所以“恨屋及乌”。
因此连提都不敢多提。
朱冰清捂着脸，嘟嘴道：“我就是不服气，她凭什么还活着，早该给碎尸万段的！”
朱太妃道：“行了，不用总惦记着这种事，只要你进了宫，得了皇上的宠幸，要做什么不成？何况这鹿仙草如今不过是个不得势的小宫女，要拿捏她还不轻易？”
朱冰清喜出看外，拉着太妃的手问道：“姑母，您要替我出气？”
太妃冷笑道：“竟敢打我们朱家的人，我若不给她点教训，岂不是让宫内的人都小看了咱们？”
***
且说小鹿姑姑捧着徐太妃的故衣回到冷宫，进了门，却并不忙着烧了。
将衣裳一件一件在自己的床展上摆好了，伸手展平，连一个褶皱都不放过。
徐太妃身故之后，她所住的紫麟宫的人几乎都给天子杀光了，且天子也没有其他的旨意，因此一些旧物便仍放在宫中不曾动过，也没有人敢往碰。
小鹿抚摩着衣裳上柔软的缎面，徐太妃是个不爱热烈的人，也不喜大红大绿，衣裳多数都是素淡的色彩，绣花都很少。
小鹿捧回来的这些衣裳也多是粉白、银灰等，可独独这一件却是罕意见绣着艳红色的碧桃花的天蓝色云锦缎袍，因色彩搭配得当，却一点俗意都无，反而显得极为娇嫩雅致。
小鹿姑姑记得，这是在徐太妃二十五“大寿”的时候，尚衣局特地进献的。
不错，徐太妃徐悯，是先帝所纳的最后一个妃子，也是后宫内年纪最小的后妃，甚至她薨逝的时候，也才只有二十六岁。
小鹿看着云锦上头那团团锦簇喜气洋洋的碧桃花，眼睛慢慢地红了起来。
终于她把心一横似的，将这件看着便极为华贵的袍子抓在手中，提着走了出门。
冷宫内住着的，都是些不得宠或者犯了错的妃嫔，除了先帝的后宫外，甚至还有太上皇时候的几名妃子，由于深宫寂寥、度日艰巨，这些女子多半都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不太正常。
但其中有一个最为特别。
在破旧的屋檐底下，一把破褴褛烂的紫檀木圈椅上，坐着个衣着褴褛的女子，头发有些蓬散。
她手扶着圈椅的月牙扶手，眼神漠然而呆滞地看向前方。
固然神情异样，但是若仔细看往，便能看得出她的容貌实在很美，而且隐隐带有一种凛然无犯的崇高之气。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先帝之前亲封过的孝正皇后张氏。
之前先帝病危之时，太子忽然坠马身亡，慌张后闻讯之后昏逝世过往。
等她醒来，先帝已经传了几位辅政大臣，竟然改立了四皇子赵踞为太子。
双重打击让慌张后失往理智，甚至不顾一切冲到先帝的病榻前痛哭质问，这也加剧了先帝的病情，先帝指着慌张后，吐了几口血，之后便驾崩了。
御前失礼，且迫害到龙体，固然没有人敢治皇后的罪，但慌张后已经失往人心。
在赵踞登基之后，慌张后的神志已经渐渐不太苏醒，等赵踞的生母颜妃成为太后，便顺理成章的把失心疯的张氏扔进了冷宫。
鹿仙草拎着那件锦袍走到张氏身边，将袍子丢在她的身上。
张氏看也没看一眼，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院子的角落。
小鹿姑姑抱着双臂道：“近来倒春冷呢，这是徐太妃的遗物，娘娘且穿着御冷吧。”
张氏身上只穿着两件单薄而褴褛的冬衣，宫内盼着她逝世的人大概不少，自然也不会格外照拂。
鹿仙草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回到房中又把剩下的棉衣都拿了起来，走到冷宫中其他废妃们的房中，依次丢给她们。
这些女子很久不曾见过新衣裳了，固然心性迷糊，看了新鲜东西，还是狂喜不禁，但反响不一，有人狂喜大笑，有人哀从中来竟然大哭。
很快仙草就送完了衣裳，走到廊下的时候，却见废后张氏抱着那件缎袍，手指抚着上头精致的栩栩如生的绣花，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
仙草走近了几步，却听张氏唱道：“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潆回。惋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小鹿姑姑悄然听着，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她将眼力从张氏跟那袍子上移开，心中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冷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陶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正沉默出神，却听到张氏叫道：“你也要来害本宫，你这疯子，给本宫滚开！”
小鹿姑姑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张氏，却见她已经将那件锦袍扔在了地上，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仙草叹了口吻：“娘娘，你这样是会冻坏的。”
张氏睥睨她一眼，傲然道：“本宫有皇上的隆恩，神佛庇佑，诛邪不侵，你这妖精还不快快现出本相！”
鹿仙草目瞪口呆，终于俯身将那袍子捡了起来：“你不要算了，这样好东西，我还不舍得给人呢。”
张氏哼了声：“你不用阳奉阴违的，本宫有眼睛，是真忠心还是假意逢迎，都看得出来！”
小鹿听了这句，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张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