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兰朦死了之后，姜无琛无疑就是下一个豫王，净鹄拟诏书的时候我就在场。我道：“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让他当上了豫王。”
净鹄侧首，微微一笑：“有何不甘？让他成为豫王这不正是我们的目的吗？”
“私怨罢了。”
净鹄搁下了笔，揽过我的腰身，让我坐在他腿上，“我这里有个位子，永远只留给你，也只有你配得上。”
我方要笑着说点什么，却又倏地明白过来他真正指的是什么，我收起笑容，淡然道：“我不稀罕。”
“总说这些话气我。”他皱眉。
因为我知道，是我自己配不上，一是我没有显赫得体的身份，二是这个位子还需空着，以让辛垣家的人虎视眈眈，为之分散心神，从而为净鹄谋取更多的利益。
这日我行走在宫中。
“豫王。”
我在拐角处看见几位侍女向姜无琛行礼，姜无琛目光未斜，直接从她们身边走过。
我的脚步也没有停下来，也朝他走去。走到他身前的时候，我道：“左右无人，我就不必向你行礼了吧。”
“你何时对我客套过？”他已经见惯不怪了。
“不曾。”我如实道。
姜无琛的眸光忽然间放柔了，“几日后就是家母的寿辰，不知姑娘会不会也吝惜这几分薄面？”
我深知他的母亲于他而言是有多重要，既然他都开口了，我自然不会吝惜这“几分薄面”。
姜无琛生母的寿宴当日，我带着净鹄赐给慕兰夫人的礼物前往豫王府。
这日的寿宴办得并不是很隆重，但是有不少听见风声的官员要么及时将寿礼奉上，要么不请自来，好在北戚没有诸多规矩，所以即便是不请自来也未有显得失礼。
但这样的情况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许是因为自卑，我并不希望和过多的官员有所接触，甚至不愿意被他们见到。
于是乎，我在奉上寿礼和传达了净鹄带给慕兰夫人的话后就向姜无琛投去了一个眼神。他心领神会后就让侍女将我迎入了女眷区。
去到后我却发现这个姜无琛也是没安好心，此处这么多的夫人小姐，还需我仔细辨认，以免疏漏了谁，因为没有行礼问候而失礼。再有的是，我如今是以侍女的身份来到这里，哪里好意思同这些个夫人小姐一起坐？
正是犯难之际，一位不知出自哪家的侍女向我走了过来，颇为有礼地先向我行礼问安，然后才告知来意：“姐姐，我们小姐想邀请你入里间共叙，不知姑娘可方便？”
我虽然大概猜到是谁了，但还是问道：“不知你家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回姐姐，我家小姐是辛垣家的大小姐。”
我略略一颔首，“原来是辛垣小姐。那就请姑娘前方带路吧。”
我对跟随着我出宫的侍女道：“你们且候在此处。”
辛垣闻嫣的侍女微微一笑，道：“几位姐姐都是宫中来的人物，怎可怠慢了？我家小姐已得到豫王府的允许，特地为几位姐姐安排了一间屋子，供姐姐们歇息、品茗、尝尝点心。”
我道：“我等是奉旨出宫，万万不能在外没了节制、放了肆，歇歇脚倒是可以，旁的便免了，待我去给你家小姐道个谢就立即启程回宫复命。”
“好。姐姐这边请。”
穿过一众衣着华丽、身材袅娜的女眷，我跟随辛垣闻嫣的侍女来到一个屋子中。
那方正端坐着的华衣女子就是辛垣闻嫣，名门闺秀的仪态间透着丝丝不可侵犯的矜贵气息。她手边的香炉正生紫烟，袅袅紫烟间，她姣好得无可挑剔的面容多了几分虚幻，却也添了几分似是不真实的美。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应邀而来。”她从座位上走下来，步态雍容，每一步都是神秘而美丽的呈现，她就像是从古老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人儿。
“为何？”
“害过我的人，我不会再信第二次。”
我讥讽道：“辛垣小姐真是会说假话，辛垣家害了你几回了？辛垣小姐不也一样在替辛垣家卖命吗？”
她的面容绷住了，明显是我戳破了她的痛处。
“辛垣小姐，我也要将这句话送回给你：害过你的人，不要再信第二次，为他们卖命，不值得。”
她找回了自己的仪态，高傲得就像浑身浴火却英勇无畏的凤凰：“为何不值得？辛垣家是我的全部骄傲！”
我带着讽刺的意味：“不见得啊。”
她的眸光骤冷：“你知道了什么？”
这不，之前再怎么掩饰，她如今都还是漏了馅，我道：“我知道了我该知道，还意外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而我却意外地知道了的事情。”
屋内无风，她云鬓上的金步摇却在摇动，是她在发抖了，但却被她努力克制着。
最后，她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我的家族要求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她的语气透着悲凉，这不是她的一贯作风，不是高傲的辛垣闻嫣该有的模样。
但我却知道，这就是她真正的模样。
她分明不是这么容易顺从的女子，她能看出我轻功不弱，她能将金钗送入慕兰朦的腹中。
但也正因为她不是这么容易顺从的女子，一旦她选择了顺从，她就会矢志不移。
我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要知道，那毕竟是她赖以生存的家族，那些人都是她的血亲，要她移志，几乎不可能。
但我还是想要在她身上做一番努力，辛垣闻嫣不能成为王后，辛垣家不能得到凤峮城。
此时，意识到自己失了气势的辛垣闻嫣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孩如是说道：“即便我不能成为王后，你这个登不上台面的女子，也绝不可能成为王后。”
我扬起温柔的嘴角，眸光温润如水，浅声道：“那又如何？即便我曾经出生入死、杀人放火，我终究也只是一个女子，我需要一个如同我爱他一般爱着我的男子作为伴侣。是不是他名义上最重要的人有什么关系呢？我能够分享到他可以给出的爱，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与他共朝朝暮暮、无声岁月就足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中满是恶心，我才不要和别人分享净鹄，我才不稀罕和别人去争夺那种少得可怜的爱意而使得自己变得卑微。
但是，那“朝朝暮暮”于辛垣闻嫣来说，可谓是奢侈，明显的，她的眼神变了，不再那么冷寂了，她心里像是存封着什么凄而美的故事，以至于让她轻轻触及就被伤得彻头彻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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