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当夜下定了决心。
她第二日,就去寻了韩氏,和她定下了赎身章程。
管杜十娘心里依旧有些担忧韩氏会不会对她不利,但当她委婉,带着少许试探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韩氏却只是噙了一抹淡淡嘲讽笑:“有个姑娘跟我说过,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我也对她说,后院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何况,像你这样女人,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相公正妻,那我就不意了。
反正对相公来说,你们不过就是些小猫小狗玩物……”
瞧着杜十娘震惊又仓惶眼神,她玩味笑了笑,“你心里也清楚,你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这辈子,能跟他平起平坐,生同衾死同穴,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除了子嗣大事之外,你们对我来说……并不是威胁。
杜姑娘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必要刻意去设局对付你。”
杜十娘听她说完,咬牙点了点头,艰难低头行了礼谢道:“那赎身事情,就有赖李夫人了。不过,十娘风尘数年,也有积蓄……三百两,我自己还是拿得出来。”
遂取了银子给韩氏,韩氏瞧了,又是一笑,这会儿笑容里就多了几分真切:“好,杜姑娘放心。”
***
杜十娘脱籍事情,办很顺利。
韩氏是经手人,是她拿到杜十娘卖身契,而不是如同原著当中一般,是李甲。
韩氏一边派了管家去官府消了户籍,另外一边,便遣人去找了崔雅过来。
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把卖身契递给了崔雅,她笑眯眯:“姑娘,你现可以告诉我,你所谓解决政局方法是什么了吧?”
“夫人果然言而有信。”崔雅接过卖身契来,验看过后点了点头。
她眯起了眼睛,凑过去轻声说道:“李夫人,可知为何天下读书人,都反对矿监税制?”
“……掠夺百姓,家破人亡……”韩氏思索了片刻,回答没有出乎崔雅意料之外。
这也是官方上理由。
但事实上,清朝和后世,历史学家仔细研究过万历年,也就是明末时期这段历史,却发现了和官方说法上,完全不同事实。
由于明神宗时期,三次对外动刀兵,用之于军事消耗实太大,而土地兼并太厉,国库空虚,若不是明神宗加征了商业税---也就是所谓横征暴敛这些矿监税茶税等等,恐怕明朝,不需要到崇祯,就得要亡了。
而崇祯之亡,也是始于,他废了这些商业税,而把缺额,征收到了土地税头上。
农民负担太重,导致起义四起,国家动荡。
崔雅把这些话对韩氏说了,她摇了摇头:“这么说,相公还不该上这个折子了?但……但如今情况……”
“呵呵,其实只需要稍稍变动一下就好。”崔雅笑了一笑,“矿监税制,其实陛下想法是好。但是呢,大问题,其实是执行人不对。陛下啊,不信他大臣呢。”
“什么意思?”韩氏依旧没明白。
“也就是说,如果征收矿监税人不是内官,而是外臣,那么……就不该有这么沸腾民怨了。
陛下不相信读书人,但要坐稳天下,他需要不只是民心,还有读书人心。
而如果有人再上一表,提醒陛下,可以保持这个制度,但是把这个机构掌权者换成外官……这个折中说法,就是好选择。
首先,只要选一个德高望重文人来坐这个位置,读书人那边就可以交代了,再有,之所以说横征暴敛民怨沸腾,其实一半真,一半假。
太监们出了宫确实横行不法,但有一半却是夸张,那些人,就是为了攻击这个制度而攻击……”
崔雅详细对韩氏说了。
韩氏也是官宦人家女儿,这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崔雅一笑,将卖身契放了身边:“那么,小女子告退了。”
韩氏看着她远去身影,当庭发起呆来。
她原本确是有过河拆桥意思,但这会儿,她却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一个心怀天下女人,不会碍着她事儿。
因为一个能看透这些国家大事女子,不会想要进入后宅,跟她去争一日之长短。
韩氏忽然低头笑了一笑:多年以前,还待字闺中时候,她不是也很喜欢这些政治故事么?
只是后来,嫁给了李甲之后,一味只想着相夫教子,便是想知道外事,也是两眼一抹黑了。
不过崔雅提醒她对。
她不能生育,大靠山,是自己娘家。
李家,却是靠不住。
她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长兄那边……若是能得了这个点子,上了折子,想必定能得圣心。
至于公公前途?
等她娘家得了势,再帮一把夫家不好?
毕竟,雪中送炭才暖人心啊。
***
李甲却不知他们这些算计。
他此时已经知道自家夫人去办了杜十娘脱籍事儿,因为心里对夫人和十娘都觉得满意,所以就去了京中大首饰铺子---那家叫做“盛万”首饰行,准备选两件首饰,送给他们一人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