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正是陈昌浩放学回家之时,想来方才大姑奶奶谩骂陈初兰的话,全被他一清二楚地听到了耳朵里。陈昌浩一双赤目怒视着大姑奶奶,仿若双眼里可以飞出尖刀,将大姑奶奶剐成碎片。
大姑奶奶一阵哆嗦,脸上白了又白。
“阿浩?”许是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突然出现,且干出这样的事来,二夫人震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开口唤道。
陈昌浩却并未理会自己的母亲,而是一直瞪着大姑奶奶,嘴上虽没有些什么,但那狰狞的表情完全显露了他此时的心境,怕是他在克制自己,唯恐一开口便是恶言粗语,甚至再脱了另一只鞋,又砸了过去也不一定。
大姑奶奶抖着脸部的肌肉,扶着她那可怜的老腰,一点一点地朝门外挪去,路过陈昌浩的时候,侧过身子,心翼翼。
陈昌浩死死盯住她的脸,直到她越过了他,终于出了门去。
大姑奶奶一到了外边,好像离水的鱼儿又接触到了赖以生存的河水,顿时生龙活虎起来。
她叉起腰来,指着陈昌浩骂道:“兔崽子!
你胆儿肥了!
居然连我都敢打!
我可是你大姑奶奶!
是你爹的亲姐姐!”
接着她瞪向二夫人,继续就二夫人对儿女们的教导问题开训起来:“孙碧莲!
亏你爹是读书之人,竟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你看看你!
我陈家好好的孩子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
呸!
当年娘听信了那媒人混话,以为你是个知书达理之人,结果呢,不过是个人面兽心,心胸狭窄的泼妇!”
二夫人一听,刹那间怒火冲天,一张脸变得比张飞还黑,立马摇着身子就要追出门去。
陈初兰站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大姑奶奶开始人身攻击了,二夫人岂能忍过,这是要打起来吗?
却是陈昌浩突然拿下挂在身上的书包,高举过头。
大姑奶奶身边的贴身丫鬟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拼命地拉着大姑奶奶,嘴里不断道:“好了好了,夫人我们赶紧回去吧!都这个时辰了,少爷怕是也要回来了,要是他知道您瞒着他过来这边……”
也不知大姑奶奶是因为被这丫鬟那句“大爷怕是也要回来了”给劝住了,还是因为被陈昌浩吃人一般的模样给吓住了,她收起了叉腰骂街的姿势,抖着脸上的肌肉,一个转身,踩着又急又快的碎步,匆匆向院外走去。
“你、你有胆子别走啊!”二夫人气急败坏地在后头跺脚大叫。
陈初兰一手捂脸。这真是……两个当家夫人如此泼妇模样,若传了出去,一家子的脸都丢到黄河去了。还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没有疯传出去的价值!想来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拿此事出去乱嚼舌根。
陈初兰抬起头来,一眼朝边上站立的几个丫鬟狠狠扫去。
触到她目光的丫鬟们皆是一震,继而脸色白了起来,接着纷纷将头低了下去。
二夫人的贴身丫鬟是个伶俐的,她急走到二夫人身边,在她耳边低声劝着。
而那大姑奶奶,脚下不停,虽挺着身板,但急急匆匆的,瞧着倒想要逃脱什么吓人的环境一样,不消片刻,就和着她那贴身丫鬟一齐消失在了大院门口。
二夫人怒火冲天地重重“哼”了一声,道了一声:“不跟没脸没皮的泼妇一般见识!”然后便转过身来,甩着帕子,走回了厅内。她居然忍下了这口气,没跟那大姑奶奶直接冲突起来。
她的贴身丫鬟大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才惊魂未定地跟了进来。
陈昌浩早已放下了书包,却是牙齿还狠狠咬着,显然方才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让书包脱手而出,狠狠地砸向他的亲大姑妈。
二夫人的贴身丫鬟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陈昌浩的那只鞋,走到陈昌浩跟前,示意陈昌浩伸出脚来,让她给他穿上。
二夫人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一手抓着硬木扶手,手背青筋暴露,面目变得可憎,那上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可见被大姑奶奶骂做是泼妇,她虽一时忍下没去追打,但心中已是恨得巴不得杀了那大姑奶奶。
许久,她瞪圆双目,一字一句似是自语恨道:“这人皮兽心的贱妇!
仗着自个儿是家中长姊就无法无天了!
呸!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还当这陈家是她的不成!”
着,眼中厉光一闪,“我非得叫永义知道她的真面目不可!
珍珠!”
她唤道。
乖乖站在边上的一个体面丫鬟应了一声。
二夫人命道:“笔墨纸砚伺候!”
这是急着要给二老爷去信了。
陈初兰和穿好了鞋子的陈昌浩倒被她晾在了一边。
陈初兰看向陈昌浩,只见陈昌浩也正瞧着她。那陈昌浩,一脸正义,眼中很认真地写着: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陈初兰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笑。
二夫人急着要给二老爷写信,对于陈初兰她根本就没再去瞧上一眼,至于对那陈昌浩,也不过假义地谴责了一句“不该没大没拿鞋子去扔长辈”。
陈昌浩一动不动,没吭一声。虽一副仿若对他母亲的话置若罔闻的模样,但也没有像以往一般被宠坏似的张口愤然驳斥他的母亲。
二夫人怎会因陈昌浩“没大没拿鞋子去扔长辈”而惩罚他?此时对大姑奶奶恨得巴不得食其肉的二夫人,心里其实对陈昌浩之前的做法恨不得拍手称赞呢!
二夫人很快就放他们回去了。